☆﹀╮=========================================================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不愿你孤单 作者:桃弋 【文案】 提问,如果你的青梅竹马要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么? 陆莞:Why?! 顾宁然:Why not? 陆莞:为什么?! 顾宁然:我爱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莞,顾宁然 ┃ 配角:陆离,宋祁文,叶墨 ┃ 其它:HE ☆、莞莞归来 ?  陆离爱作怪。SUV的车厢里溢满了玫瑰的缕缕弥香,丝丝曼曼地萦人心尖,四散着暧昧的气息。蛰伏人心底的感情总是会被这点点暖意消融,释放苏醒的纯真。   果真,副驾驶的姑娘美目盈泪,娇颜泛红,不时传来两声抽泣,我见犹怜。   陆公子从未开车如此认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正经起来还是颇为可人的,不过此时他倒是没有心思为自己的容颜倾倒,心虚地直视前方,茫茫车海于他而言都是浮云,恨不能立刻到家。   姑娘又打了一个喷嚏,陆离手抖了一抖,都想把方向盘给扔出去,自己跑着回去了。   “我说。”她的眼睛红红的,鼻音浓重,像是一把小勾子,一字一句深深地扎进他的心,“我得罪你了?打击报复,恩?”   陆离俊眉紧皱,眼神余光散漫游移看着她用纸巾捂住了半张脸,立刻神情哀怜、目光忧伤:“我错了,真的错了……”   今天凌晨才空运到的花,骚包的陆公子难得早起,睡眼惺忪地布置了大半个小时,感觉自己周身的浪漫细胞都在冒泡,只等着惊喜闪晕少女的心,结果现在全都葬送在机场的垃圾箱里。   陆莞泪眼汪汪,沉浸在花粉过敏中无法自拔,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勉强找回了一些神智以及尚未泯灭的人性,笑得美艳又动人:“亲爱的,如果我的行李沾上一丁点香味,你就等着去气象台报道吧!”   陆离的一张小脸登时吓得煞白,心中痛呼一声,尚且庆幸因为记着后备箱要放行李,所以只丢了几朵花,现下真是救了自己的命。   陆离和陆莞同岁,但是比陆莞小五个月,从小便按照标准的正太脸成长着,一直都不安分,大学报考艺术学院学习播音主持,大二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电台节目showtime。网络盛行的年代,魅惑的少年完全符合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型,陆离张扬又随性,因此总能以新贵DJ的身份在娱乐版占据一席之地。   陆家是著名的书香世家,祖父、祖母是晚报创始人,叔伯也都是归国教授、资深文学编辑、教育学家一类,在N市拥有一所民办大学、一所附属中学和一所附属幼儿园。陆离的娱乐圈边缘人身份对于家中长辈而言,无异于离经叛道,当初着实反对,只有陆莞一个人支持,拉着一票发小给他加油鼓劲,甚至在陆离没有签约公司的那几个月,还给他当过经纪人。   陆离和陆莞的感情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即便这样,相识二十余年,陆离仍然觉得,惹毛了陆莞准没好事。   他依稀记得22岁生日party上因为糊了陆莞一脸奶油,讨好般地给她擦干净后,陆莞对着他扬了扬眉,巧笑嫣然,隔天他就被告知以代班主持的身份去了气象台。晚间八点档陆家长辈准时围在电视机前,看着自家漂亮高挑的少年一板一眼地播报了一周的天气,那阳光灿烂的七天成了陆公子一生的黑历史。   “要不是旁人都没空。”陆莞又打了一个喷嚏,哀嚎一声,“我也不会找你来。”   “是是是。”看着阔别三年零五个月终于愿意回来长住的堂姐,陆离完全没有脾气,“都是我的错。”舒眉倒是难得的几分感慨,“你也回来了,我们人终于又齐了。”   “他们都回来了么?”   陆离刚拐过一个弯,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对啊,默默和幼言去年底回来的。”蓦地想起什么,“哦,你还不知道是吧,宁然也回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多为自幼相识,祖辈是世交,从他们的父母一辈再到他们,全都是发小,感情原本就好得让人发指。此番久别重逢,简直就是就是冲着大闹天宫去的。   原以为还会有些疑问,谁知陆莞竟是默了好久,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哦。”眼睛闭着靠在椅背上,声音瓮瓮的。   “别睡。”他伸出一只手过来拍拍她,缓缓把车开进铁门。   车子减速还没完全停稳,她却已经匆匆忙忙地跳了出来,向远处移了好几步,深吸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陆家主宅的样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古朴中依旧带着生气。陆莞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就忽然跑了起来。   “你干嘛啊?”陆离打开窗微微透出头。   “树屋!”她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却小兔子样跑得飞快,“如果没有礼物,你就死定了。”   陆家花园里有一棵百年的琼花树,此时花期已过,尚余一树绿荫。树上面原先的鸟窝成了一个摆设,后来就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小树屋。陆离从小耍诈,但凡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喜欢往里藏,然后陆莞就在他后面悄悄地往外拿。久而久之,陆离但凡送她礼物,都会直接往那里放,等她自己找到。   他慢条斯理地停车,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开玩笑,他陆公子何许人物,久经风月,浪漫细胞简直浸到骨子里,能犯这种低级的小错误?   陆离不急不忙地把行李箱取出来,这才有机会对着车窗玻璃的反射,审视自己的俊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线条挺拔的面容,衬着那双丹凤斜飞的桃花眼,天!怎么可以这么帅,自己都恨不能吻上去!低眉看见后座飘落的稀散花瓣,忽然猛地一僵,意识到什么,接着就慌张地向花园跑去。   陆莞这边刚刚踩着木梯好不容易登顶,果真看见里面有一个挺大的木瓶,盖子拧得有些紧,她皱着眉转开,刚刚松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瓶盖自己弹起,玫瑰花瓣扑面而来,洋溢浓烈的花粉气息,根本没有机会看清瓶子里面是什么,她就被刺激地一颤,然后绚丽的高跟打滑,直空空地避开梯子,整个人向下落去。   陆离听到很大的一声响伴随着一声惊叫,整个人一个激灵,大长腿三两步跨了过去,简直用尽这一世的慌张:“我忘了告诉你,里面有花!”   陆莞的腿重重磕在泥地上,好歹减缓了些阻力,但也疼得刺骨,一下子爬都爬不起来。地里嵌了好些碎石子,她看见自己蹭破的手心,干脆利落地爆了个粗口。   “嘶……”讲话都有些断断续续,“陆离,你真把我惹毛了。”   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陆公子现在的智商在惊吓中只怕已经退化到负数了,迷迷糊糊地想着,是不是该准备去气象台主持的衣服了……   回家第一天就进了医院,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倒是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膝盖上的伤口比较大,缝了针。回去的路上叔叔在开车,陆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陆莞的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气若游丝,勉强吸了一下防敏喷雾,胳膊碰碰他:“你出门连口罩都没有戴,我们明天是不是要正大光明地上娱乐版啦?”   陆离却并不在乎这个,瘦长的手指把她零碎的头发别回耳后,语气不无遗憾:“本来我都想好的,你回来就叫上他们一起出去high,现在只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她也收起浅浅的笑意,声音低低的,语气堪称凉淡:“不能去正好。”   “什么情况?”陆离反应再慢,也有些明白了,大脑飞速运转后额角都有些抽抽,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该不会是不想见顾宁然,故意自残吧?你给我说清楚,我是不是替罪羊,你这是不是苦肉计?!”   回答他的是一个巴掌,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摸摸自己刚受冲击的后脑:“还真是有仇必报,我说说而已。”   陆莞并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把手里的喷雾随意地往车座一扔,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眼假寐:“到家叫我。”   陆离撇撇嘴,想着只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刚刚眼里的晦涩,有些无奈地妥协。摸摸兜里拿出刚刚滑落树下的Tiffnay,给她戴在了左手腕上,小颗钻石散发着柔媚的光:“快点来朵桃花吧,我的好姐姐。”   ? ☆、青梅竹马 ?  因为飞来横祸,陆莞不得不在家中休养,倒也乐得清闲。只是原先已经安排好她去学校工作的长辈心疼的同时又是气责,差点把罪魁祸首禁足。   陆公子昨天通知公司拦截消息,影响倒是不大,不过早上拍完画报还是被贴心小助理一顿训斥:“幸好你昨天没开自己那辆拉风的跑车。花边新闻太多啦,低调一点可以吗,陆先生?”   驾驶室的隔音板已经竖起来了,陆离倚在后座安心地玩着平板,长腿随意地伸在一侧:“西西,那是我家莞莞唉。别人不认识,你不认识么?”   “我认识有什么用,别人不认识啊!”纪西羽回敬,一针见血,“不想被拍到家里人,就给我注意点。”   “好。”收起了玩世不恭,对于保护亲人,陆离一向比较上心。   逞凶之后纪西羽也觉得自己很威风,这才把手里拿着的水杯递给对着自己勾手指的陆公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姐姐怎么伤得?”   “唔……”陆公子难得愣了,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躲人。”   中华文化的精妙之处就在这里,陈述事实的同时,陆离已经悄然嫁祸江东。   “躲谁?”注意力果真转移。   陆离看向西西,挑了挑眉:“小时候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一个成语——青梅竹马?”   “还有青梅竹马!”纪西羽明显亢奋起来,原先八卦版主的细胞全部复活,言情剧的桥段一下子涌到了头脑里,“会结婚的那种?”   “看来你的老师没有好好教。”陆离憋着笑,“谁和你讲的青梅竹马一定会结婚?”   青梅竹马是一个很微妙的词。   他们这一群发小,任意排列组合一下,谁和谁都是青梅竹马。   有从小就如胶似漆的,比如他和陆莞。   也有从小就不对盘的,比如陆莞和顾宁然。   然而顾宁然和陆莞两个人又是一种异类。平常谁看谁都不顺眼,幼时掐架,少时斗嘴,但是从小陆莞瞒着家里和心仪的小男生出去约会,拉出的挡箭牌都是顾宁然;从小顾宁然拒绝爱慕自己的小女生,充当棒打鸳鸯的正室角色的也都是陆莞。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持续着,直到双双去了不同的国度,而后一年至多才能见上一面,不再剑拔弩张,关系反倒日渐疏远,甚至于向着淡漠发展。   对于这种变故的原因,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陆莞这里是死活都撬不开口,陆离只能转战顾宁然。对方抬眼望住他,眼神波澜不惊:“她愿意,我配合,你有意见?”   以陆莞为准则、一向是非不分的陆离,第一次对自己的姐姐产生强烈的不认同感。   顾宁然自小出众,行为出格,性情颇有些肆无忌惮,属于一个彻底随性的人。他一直随着祖父母生活,老人希望他学习建筑继承衣钵,念了四年大学后他反而转战去了英国进修,期间孔子求学般周游列国,全球差不多已经跑遍。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沉淀了性情,终于收心回来了,整个人沉稳收敛许多,却依旧的漫不经心。   当然,陆莞也是一个不爱受拘束的人,在陆离眼中,外表纯良无辜,实则敏感腹黑。属于书中典型描写的表里不一,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不过,这样的两个人哪怕老死不相往来,他也不敢有丁点意见。   这边的小青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八卦的中心,在睡足十二个小时后,终于回神。小心翼翼地洗完澡换完药,已经十点半,一步一挪地下楼,在终于蹦跶地要到一楼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也听见了声响回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冲撞,都有几分惊讶。   顾宁然站起身,清瘦高挑,简约的白衫黑裤,勾勒出一丝悠然清越的气息。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声音中含了丝丝笑意:“起来了?”   竹马就这么轰地一下出现在眼前,陆莞愣了好一会,准备的“好久不见”一下子就又咽回了肚子里,条件反射般地勾了勾唇:“早上好。”客气而疏离。      又是这么刻意的冷淡,实话说顾宁然心里的确闪过一丝失落,面上却是清淡平和,只是借着窗户投射进来的暖阳看着她——素净的白色无袖裙,越发显出身上那些划痕的触目惊心,红肿的那么违和。   “额……”她的眼睛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其他人,却被他的视线搞得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怎么伤得?”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树上摔下来的。”四叔刚好从楼上下来,伸手拉过愣在原地的陆莞,小心地把她带到了最后一级,才转头对着顾宁然笑道,“和陆离闹的。你说说,这两个人是不是没大没小。”   他语声淡淡:“不会。”她却对着四叔做了个鬼脸,正撞进他眼里。   “留下吃午饭。”四叔完全没有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尴尬,不觉有他地开口。   陆莞一听神思归位,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早饭都还没吃……”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吧。   不过四叔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反应:“那就一起吃啊。”   陆姑娘被定在了当场,还没待有骨气地甩出一句“我不吃”,顾宁然便已经替她作出了回答:“好啊。”   门铃响起来,该是采购回来的主妇们和阿姨,四叔戳戳她的额头,自去开门:“姑娘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还好意思讲。”   “人家是病人啊!”陆莞反驳得掷地有声,丝毫没有病人的自觉,回头便看见顾宁然带笑的眉眼。   “要我扶你吗?”他递过一只手来,无比自然,“看你伤得挺严重的。”   陆莞磕巴了一下,退了两步:“不……不用了。”一步一摇地向厨房挪,内心却在大声叫嚣着——干嘛答应要留下来吃饭!干嘛啊!真讨厌!   顾宁然看着努力在远离自己的那个背影,莫名感到怅然若失。一点都没有变,原先刻意的距离感变得更加明显,他明白她对自己的抵触,甚至于很多时候想要视他为无形。并不是单纯地想要断绝联系,明明不是一个清冷的人,但总是颇为冷淡,存在着一段无法忽视的隔离带。望了望自己空空的手掌,虚握了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   Showtime的放送时间是每天的五点半到七点,绝对的黄金时段。陆离回来的时候刚过九点,去二楼看了一眼,发现陆莞并不在房内,上楼才发现她一个人在打游戏,屏幕里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她依旧在咬牙切齿,他被那副血腥模样吓得打了个哆嗦,上前按下了暂停键。   她也吓了一跳,看了眼手机:“回来这么早?”广播的页面还是停在他的那个频道。   他上前握着她的脚腕把曲着的那条伤腿给放直,还给底下垫了一个软枕,才悠然地同她一起坐在地毯上。长腿舒展,伸手把她的一头棕发给揉乱:“说说吧,在家谁能惹到你?”   陆莞费劲地扭头,隔开了他的手,心情却没有好多少,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事啊。”   “你别装了。”知名主持陆先生可不好糊弄,绝对不信,“没事你会在这里杀生?我给你找面镜子,你自己看看你脑门上‘不高兴’三个大字。”   原来她的表情已经那么失控了?!   陆莞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对着屏幕发呆,大眼眨着带出一种木木的光:“哦,今天顾宁然来了,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啊……?”这回是陆离没反应过来,漂亮的眉毛紧拧着,“他知道你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我连他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话说的是无所谓,但是他看着她手上用力地指节泛白,默默抽下其中的手柄:“你干嘛不问?”   “我干嘛要问!”其实是问了,不过被人家忽视不见,这点让她更加愤慨。   “不是,大家好歹……”   “没有好歹!”陆莞忽然抓着他的胳膊,言之凿凿。   陆离虽然一向和她同仇敌忾不问善恶,但是也没能理解她的惊慌暴躁,只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她捏断了,强自按压下来,才抽着气问道:“你至于这么激动么?”不仅表情失控,连行为举止都开始失常。   陆莞默着不作声,神情有些恍惚。她要的就是相安无事,但是刻意疏远之后每次失态的都是自己。她知道顾宁然对自己足够宽宥,但是本能觉得和他的关系止步于此是最好的状态。绝对不能再有纠缠,绝对不可以!   “当着我的面你都能发呆么?!”陆离叫了她几声都没有答应,有些花容失色,“你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哦。”她忽然神思归元,“你刚刚说什么?”   陆离被她气得差点倒地不起,定定地指了她一会终究是无语。   “你们从小闹到大,都不累的么?!”这是他的最后总结。   ? ☆、缱绻相思 ?  顾宁然刚刚和朋友从俱乐部出来,在大厅聊了两句,转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穿着红色线衫,菱格短裤,皮肤白净,在灯光下有一种隐秘的朦胧感。头发刚刚过肩膀,柔顺地披着,依旧是原来深棕的发色。右膝和手腕缠着一截着医用白纱布,手指关节上有着一道道的划伤,有的已经结痂,右腿胫骨上更是整片的青紫。身材纤长,就这么靠着墙站着,左手腕上套着一个超市的环保袋,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纸碗,费力地挑着巧克力吃着,冷得一个人在低低地呼气。   就是这个样子,好像这么多年从未长过一样,还像是一个学生。   等人好像等得挺无聊的,她东张西望,看见他们的时候,嘴里还咬着一截小木勺子,明显地一愣。原以为她会不自在,但是她居然对他们浅浅一笑,然后低头接着吃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再普通不过的招呼。   “你终于来啦!”她忽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亮的人眼晕。走来一个漂亮女子,个子很高,衬得她只到人家的耳畔,难得有些娇小。   “你怎么搞这么严重啊?”高个女子有些惊讶,“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讲只是蹭破点皮。”   “哎呦哎呦,不讲啦。”她递过手里的袋子,“你要的东西。喏,感不感动?我这个伤残人士亲自给你买了送来的。”语气娇嗔地可以,就像以前一样,无意识的就会撒娇,撩得人心头痒痒的。   顾宁然不禁在心中长叹,人不可貌相这种话用来形容陆莞绝对贴切。   “她很漂亮。”朋友道。   顾宁然笑笑没说话。   “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有些微的试探。   “不是。”   “那我可以约她喽?”   顾宁然笑容如柔光,却难得强硬:“不许打她主意。”   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和别人道别,才和朋友说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上前,身后传来一句嘀咕:“还说不是女朋友。”   他姿态闲适,看向她的伤口,淡淡地关切:“好些了?”   原本已经打算开溜的人就这么被叫住,有些不自在:“还好。”   “来干嘛的?”   “额,送东西给朋友。”陆莞觉得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下一句就可以说再见了。   “走吧。”他伸手把她手里空了的小纸碗扔进垃圾箱,“一起吃饭。”看见姑娘明显一愣,他笑了:“我想你应该没有约会。”   确实是实话。   不过明显被轻视,傲娇如陆莞,毫不犹豫地嘴硬到底:“谁说我没有人约,约我的人千千万!”   顾宁然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戏谑中带着悠闲:“恩,我觉得你和那个千千万先生约会的时候,起码会穿条裙子。”伤成这个样子都能被人家看上,实在是有些头疼。   陆莞:“……”   他看着她无意识地低着头,明显在皱眉,及时见好就收,声音很平和:“我们好久不见,不是么。吃顿饭不过分吧?”   好吧,又是一句大实话,陆莞已经无法还击。对方如此从容大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她不情不愿地勾勾唇:“走吧。”   “想吃什么?”   “随便。”   “怎么来的?”顾宁然看着女孩子有些柔和的侧脸。   “打车。”   依旧两个字两个字地向外蹦,抵触情绪很是明显,顾宁然却没有计较这个,只是淡淡地:“还是不敢开车吗?”   话里带着隐约的笑意,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陆莞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有些触动。   这话大有来头。   陆莞原来有一辆红色甲壳虫,每天招摇过市,肆意张扬。偏偏她的车技和她的性格一样的剑走偏锋,险中求快,行车一路总是险象环生。那个时候的她刚刚大二,陆离的节目逐渐起步,不能每天都陪着她横行霸道,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反而是顾宁然。终于在一次惊险的90度直角拐弯后,甲壳虫报废在了绿化带上,她是没有事情,不过副驾的顾宁然轻微脑震荡,还连带着错过最后一门的考试。   顾宁然是没有怪过她,但是从那以后,陆姑娘洗心革面,再也没有碰过车。   往事追忆总是能带出几丝缱绻,她难得地多说了一个字:“也还好。”   柔和的轻音乐被关掉,陆莞伸手换成了广播:“DJ LU,我是你的粉丝……”   陆离的节目刚刚开始,她听着,愉悦地勾起嘴角,算是今天见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意。细瘦的腕骨上,精致的碎钻暧昧地闪着光,顾宁然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车子慢慢地驶向了大学城,两人下车徒步,一路倒是没有多少话。巷子依旧长窄,最里面的小院落与世隔绝,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静谧。   “唉?”陆莞站在了熟悉的招牌前面,这时才反应过来,“怎么来这里?”   顾宁然从容地带她走进单间,自然地说道:“你的样子也不能吃其他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着一副被家暴的惨状,倒也没有反驳。安稳入座后,阿姨走了过来,陆莞已经甜甜地开口:“阿姨好。”   这里离陆家的大学很近,从小她来找父母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吃点东西。毕竟好几年不来了,阿姨在她的再三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校长家的孙女,再看向顾宁然:“小姑娘的男朋友?”   她被一噎,对着顾宁然使眼色。带她来的那个人却只是看着她笑,淡定地置若罔闻,就是假装没看懂,听着阿姨絮叨,也不反驳。陆莞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出马:“不是,是……隔壁家哥哥。”这个称呼当真很多年没有听过了,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恍惚。   “乖巧。”阿姨走后,顾宁然忽然开口,看着她不解的模样,耐心解释,“你刚刚乖巧得让人发指。”   阿姨家的碗依旧比脸还要大,份量足得吓人。陆莞吃得用心,脸颊都泛起了嫣红。气氛太过和谐,顾宁然不动声色地当真扮演起隔壁家哥哥的角色,她无意识地居然放下了紧绷,有问必答,直到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浅笑,某些感觉似曾相识。   “你不顺路吧。”陆莞走出巷子口再欲告别,“你既然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谁说我不顺路?”顾宁然的一句话再次惊到她,“我现在也住在那附近。”他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我会吃人吗?吓成这个样子。”   出逃再次失败,陆莞头皮发麻。   意识回笼后,车内气氛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过这次连顾宁然都没有再刻意找话题,在沉默中安然地驶回了陆宅。   陆莞匆匆解开安全带,口中说了声:“拜拜。”车门就在这一刻落锁。   顾宁然依旧气质沉着,不过一晚上的拉锯战显然也有些耐性耗尽,伸出两指疲惫地揉揉眉心,转头便看向对着他一脸戒备的人,绝对地视他如蛇蝎,依旧避他不及。他如今是性情温和,但是骨子里的肆无忌惮难以掩饰,散漫惯了自然做事就有些随心所欲,被挑衅成这样的确没有办法再装下去。   “毛毛……”他唇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你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   她被轰地一下定住。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陆莞“毛毛”,那就是顾宁然。她的发质偏软,无论是陆离还是顾宁然,见面总是喜欢揉弄几下,于是头顶有一小撮总是翘起,后天形成的二次元属性,平增出天然呆的气息,他那个时候起就喜欢叫她“毛毛”,之后很多年都没有改过口。   现在平白无故地被提起,陆莞对着顾宁然却没有回忆往昔的心情。对面的男人目光冷静,没有一丝焦躁,却隐藏着看不见的锋利,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的回答。   所以她不喜欢和顾宁然深交,因为对方那种温柔的强势,总会逼得她寸步难行。   那句话在脑子里回响,她并不愿意探究顾宁然的深意,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   “没有。”她开口,“一次都没有。”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未再作纠缠,有些无谓的开了车锁,陆莞面无表情地下车,却在关门的一瞬间听到他的低语:“可是我很想你呢,毛毛。”   ? ☆、旖旎烟火 ?  顾宁然和陆莞是自幼相识,那时顾家还没搬走,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隔壁家哥哥”。两人自小磁场不合,见面必掐,陆莞擅长以柔克刚,而顾宁然总是一副随性的模样,但最爱关键时刻中人七寸,把她痛击到内伤。   即便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却总能以某种和谐的方式共存下去,吵吵打打不过就是二十年。   “怎么弄得?”顾宁然的手指勾起一缕头发给她看,上面依旧沾着黏腻的巧克力。   “啊……”陆莞哀嚎,异常嫌弃地抹着,嘴里嘟囔个不停,“就是陆离个害人精!他刚刚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抹了我一脸奶油!”   他看着她的一张脸都快皱成包子了,愤愤中带着点稚气,却依旧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莞尔:“那我没看到,真可惜了。”   陆莞“哼”了一声,眼神扫了他一圈:“你怎么一个人啊?”明明刚刚在外面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魅力十足的美女对着他耳畔低语,他还十分从容的任由对方暧昧着,怎么现在就一个人静悄悄地在这里等着她。   “不可以么?”顾宁然气质清冽,俊秀的底子一目了然,却总是悠然得超脱世外,闲适的姿态不经意间就能招蜂引蝶。而他一向初初温和以对,然后再毫无留恋的全身而退。   她知道他一定又是让那个春心荡漾的美女空欢喜一场了,不由啧啧作叹:“简直比陆离还要妖孽。”   妖孽在对面一派从容:“陆离那点子道行也能和我比?”   “……”   她被这种死不要脸的气势给震撼到,索性不再说话。顾宁然看她只差把那缕头发给连根拔断了,这才淡淡地阻止:“怎么,要我带你去报仇么?”   “我家弟弟,是你能欺负的么。”她朝他扬扬眉。   话说的多么护短啊,但也就是顾宁然知道,她内心的残暴因子只怕是全部复活了。陆莞这个女孩子,说好听点,处事机灵,隐隐带着些小通透,其实背地里就是一肚子坏水,不给别人欺负弟弟,恩,看来陆姑娘要亲自动手了。   顾宁然是不会管陆离的死活的,轻咳一声带回了正题:“我是刚刚看到他在休息室里藏了好些箱烟火,我们带几箱出去玩玩吧。”   以陆公子张扬又骚包的性格,绝对之后还是有节目的,那些烟火也一定是花样繁多,陆莞一听来了精神:“好啊好啊。”   于是,寿星在大厅和大家狂欢的时候,顾宁然和陆莞悄悄带着他的惊喜出了门。顾宁然耐心地把大纸箱在地上一字排开,弯腰半跪,点燃引线,慢慢退回车边。   璀璨星空下,粉金色陡然炸开,大气磅礴的暗夜玫瑰,撩人心弦。一簇簇不断在夜空中升腾绽放,四周一切都染上了靡靡惊艳。   “哇……”陆莞赞叹出声,她坐在车前盖上,腿上罩着顾宁然的外衣,微仰着脸,唇边笑意涟涟,“全都是玫瑰,他今晚不会是准备和谁告白吧?”   顾宁然安宁地笑了笑,玫瑰金色照亮星辰,风吹得她的长发四散飞扬,太过妍丽的面容,丝丝动人中滋生出点点撩拨,偏偏眼神是那么的清澈明晰。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内心却鼓噪难安,带她出来绝对不明智,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驶向一个未知的领域,有些茫然无措。   太过旖旎的气氛,顾宁然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陆莞转过去看他,发现他侧脸线条分明,神情平静,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魅惑。   “顾宁然。”   “恩?”   “我有没有讲过你很妖孽?”   “有。”他淡淡地笑,“刚刚出门前你还说过一次,说我比陆离妖孽。”   “恩,他这点是不如你。”她在暗夜中自言自语,“可惜在我眼里,你没有陆离帅。”   “那是你眼睛有问题。”顾宁然依旧淡定,“在我眼里,谁都比你漂亮。”   自大狂妄到无边,还半点亏都不肯吃,毫无疑问地惹来姑娘一记瞪视。   烟火还在腾空,半边天色染出了绚丽的色彩,风很大,吹得她的裙子都要飞起来了,陆莞就在这个时候低低地笑出了声:“这么浪漫,不做点事情都对不起自己。”因为她忽然计上心头,想着上次地方卫视联系陆离做访谈,她给拒绝了,现在是不是该再找人家一下,给他安排个气象播报的栏目呢。   她这里腹诽得起劲,不过传到某个别有居心的人耳朵里又是不一样的意思了。明眸皓齿,她脸侧酒窝深陷,衬得面容越发姣好。环境的确太过美好,感官至上,随性如他,心思一旦闪出就一定会付诸实际。   “想做点浪漫的事情?”顾宁然漫不经心地看向她,眼中笑意乍现,“那接个吻吧。”   “嗳?”   陆莞还没回神,他已经倾身过来,两手撑在车身,浅色的唇一下子覆住她,没有羞涩的浅尝辄止,而是含住她的下唇轻轻一吮,便探入了舌头,轻巧地带出她的,含在了自己嘴里,对着柔软的舌尖浅咬一口,才默默地轻舐唇角,退开了距离。   感觉……其实还不错。   陆莞整个人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处于震惊中无法自拔。却只看到顾宁然在对面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嘴上沾染的唇膏,啧了一声:“你是浪漫了,不过太对不起我自己。”   “我有让你这么做么!”回归神智的陆莞简直炸毛,面色绯红,飞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就要和他同归于尽。   刚刚轻薄了别人的登徒子好不自觉,躲闪的同时,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毛毛,助人为快乐之本。”   ……   陆莞倏地睁眼,从梦中惊醒,屋里黑黢黢的,睁眼望着天花板怕是有一分钟,异常烦躁地把头埋进枕头。   这当然不是春|梦,是事实。   陆莞蒙在被子里费力地喘息,现在想来,那就是顾宁然第一次对她表现出来亲近的渴望。   不能怪她迟钝,实在是顾宁然这个人过于阴冷,你看他的时候永远的清越淡漠,实际上他的随性里面就是隐藏着深机,让你丝毫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就好比那天晚上的烟火,陆离告诉她,二十二箱里面只有四箱的玫瑰花样,全被他们俩带走了,谁会相信完全是偶然。   她不知道两个人的情况是不是算是吵架了,起码一年多没见,第二次见面就以这么尴尬的情景收场了。顾宁然前几天的话的确给了她很大的触动,他很认真地说他很想她,笑得异常迷人,但是平素的悠闲散得干净,只留下一点无奈的惨然。   她太不习惯这样温柔似水的顾宁然。   一夜辗转反侧,陆莞眉头深皱,答应回来果真是个错误。   ? ☆、PUB偶遇 ?  周末的午餐兼家庭会议上,陆莞被点名要求去报社工作。   “不是说好去学校的吗?”她有些惊讶,要不是回来的那天摔下了树,此时的她应该已经被分配到学校的行政部门了,起先答应的原因就是觉得学校工作清闲,现在怎么被临时变卦了。   陆母安静地解释:“你反正所有的事情都不熟悉,都是要从头学起的,去哪里并没有差别。”   话是这么讲并没有错。“可是报社有蔓蔓了呀。”陆莞转头看向表姐陆蔓,依旧是带着十分的不理解。   “你四叔有本新书要出,这一年都不怎么会去报社。蔓蔓暂时接替他的职务,你过去就做蔓蔓的工作。”爷爷陆屹说话四平八稳,却轻而易举地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哦。”威武之下只能委屈,不情不愿地答应。   最近陆离不在家,她成天无所事事,饭后陆蔓在花园找到了独自怅惘的陆莞:“晚上和我去PUB?”   “蔓蔓,你个已婚妇女夜生活这么丰富啊?!”相比而言,陆莞觉得自己最近规矩得简直显得拘谨了,抬手抚额,“姐夫知道你这么堕落么?”   陆蔓不理她的胡言乱语,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都是报社里面的,算是提前见一下新同事。”   “我要准备什么吗?”她问。   “打扮漂亮点。”   事实证明陆莞的确高估了陆蔓,去的是个清吧暂且不提,看到所见的人的时候简直倒吸一口气。“报社里男女比例这么不协调啊?”一行十一个人,连她在内不过四位女士。   陆蔓却已经笑着给大家介绍起来:“这是我妹妹,陆莞,大家以后的新同事。”   好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了。   甫一入座,她便知道了陆蔓打得什么鬼主意了,周围全是适龄男青年,只怕早就是为她准备的,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没准一早想把她兜售出去。既然没有明说,她就也假装不知道,挑个角落坐下,自顾和两位女记者相谈甚欢。   中途酒保端来一杯鸡尾酒,引向隔壁桌的一个英挺男子:“这是那位帅哥请的。”陆莞举杯朝对方微笑一下,相亲半路还被截胡,她的市场还真不错。   “陆蔓,你妹妹真受欢迎。”已经有人在开玩笑。   陆莞得意地朝着堂姐扬扬眉,被对方的一记眼刀差点剐到心窝里:“你给我安分些!”话说的简直有些咬牙切齿。明知道自己的打算,在人前何必这么招摇,简直不给她台阶下。   “不好意思啊,蔓蔓,我尽量不招蜂引蝶。”她笑,“我去一下。”   自然是不会去找那位男士,陆莞只想逃离那个雄性荷尔蒙浓郁的地方,洗手间出来她便没有再回去,四顾转了一圈,挑了一间没有人的台球休息室进去,利落地码球,然后自行开局。   刚刚打了两球,隔间门口便站了一个男人,穿着粉色的衬衣,皮肤白净,手上端着一杯冰威士忌,目不转睛地看着。见她停下来,男人笑着把杯子放到了一旁的台子上,抱胸看着她:“你继续啊。”   “额……”陆莞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刚刚打了一半,被我打扰了。”   他已经自行拿起一旁的球杆,熟练拉杆:“无所谓啊,反正我一个人。”扭头看向她,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你呢?”   “一群啊。”她半倚在墙上,看着对方姿态优雅地动作,的确赏心悦目。   “哦?”对方语气中带着有趣,挥杆失误,扬扬下巴示意她来接局,“为什么出来躲清闲?”   “因为那是变相的相亲会。”陆莞半坐在台球桌上,动作准确而狠戾,简直像是在发泄怒气。偏偏昏黄灯光下伊人眉目如画,朦胧中竟带有稀薄的性感。   两个陌生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已过,她看了眼手机:“啧,时间还早。”   对方终是忍不住笑着发问:“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她挑眉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有人先一步喊出:“陆莞!”寻来的陆蔓好像要吃人了,“你在这做什么?”   她无辜地吐吐舌正要认错,陆蔓却惊讶地看着一旁的人:“宋祁文?”再扭头看向她,“你们认识?”   那个叫宋祁文的男人十分坦荡,有着和斯文名字完全不搭调的迷离性感,语气轻佻却不让人讨厌:“现在认识了。”   “你原先说晚上没空,我当你佳人有约呢。”   “的确佳人有约。”他朝陆莞眨眨眼,话里怎么都感觉饱含深意。   临走的时候陆蔓拉拉她的胳膊,对着耳朵低语:“眼光不错。”   陆莞只差把球杆折断在手里,僵硬地笑了笑,回应堂姐。   有了这个插曲,名义上的“同事见面会”结束的就比较早了。陆蔓简直提前进入中年妇女阶段,热心地把她往宋祁文的车里推:“莞莞啊,回去太晚你姐夫会担心我的,就麻烦宋祁文送你回去吧。”   陆莞简直佩服她的神逻辑:“你带我过来,不负责送我回去么?!”再说,让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钟头的陌生男人送她回家,家里人就不担心了?!   可惜她还没能表现出丝毫宁死不屈的气节来,已经被强行按到了副驾上。   宋祁文明显在发笑:“怎么走啊,莞、莞?”   “陆莞,陆莞。”她已经完全没了刚刚的坦然,纠正他。扭头又带着怀疑的眼神:“你们这不会是安排好的吧?”怎么想,今天晚上都像是一个圈套,就等着她往里面钻……陆蔓这个女人简直越来越阴险了!   “小姐你也太给自己面子了。”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物种,脸上带着有趣的探究,“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对着这么一张桃花脸,说出的话自然不能全信,陆莞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你们就是安排好的!还是你先问我名字的呢。”   “我一个人在里面打球,是不是你自己过来的?”   “嘿,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是不是没有人?”   “那你干嘛要在我出去拿杯酒的时候进去?”宋祁文也毫不示弱,轻松地微微笑,“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等着那一刻,然后和我搭讪?”   这帅哥学的是中文专业么,也太伶牙俐齿了一点,而且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让她着实一呛。   “好了。”闹完了,宋祁文的心情倒是异常愉悦,收起不正经,才慢慢问道,“送你回去吧?”   “不要。”陆莞报了个地址。   “你还有续摊?”桃花眼有些微微眯起,“这么爱玩?”   陆莞对着他笑笑,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可能比你还差一点点。”   宋祁文朗声大笑,没有再做犹豫,径直开车。   “我陪你吧。”她下车的时候,宋祁文不放心。   “没关系,酒吧是我弟弟开的,他会送我回去的。”陆莞胳膊撑在车窗上和他道别,眉头有些皱,“我才想起来,你刚刚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我就端着酒杯一会。”他明白她的顾虑。   “那你路上小心。”她对他摆摆手,转头进门,“额,明天见。”   “明天见。”宋祁言在原地看着那个纤手的背影逐渐远去:“陆莞。”含了名字好一会,微微一笑,才慢慢离开。   ? ☆、相亲风波 ?  这里才是真正的夜店,正中舞台上贝斯手的演奏带动着气氛,四色灯光照耀得气氛迷离朦胧。舞池中的人们褪下日间的面具后,也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悠然摆摇,尽情放松。四处弥漫着昏黄的光晕,人们笑得肆意又放纵。   环境迷惑但不复杂,或许更为干净纯粹,这就是陆莞喜欢这里的原因。   她找到陆离的时候,他在吧台边,正被一个红裙子的美女拉着攀谈,长的倒是不错,不过过于妖媚主动了些。陆离拿着一杯酒也并不喝,嘴里含着冰块,眼神已经飘到十万百千里去了,明显地心不在焉。   “有没有想我?”陆莞专业乱入,直接把妖艳女子试图抚摸的那只胳膊圈进了怀里,摇着撒娇。   “你怎么来了?”陆离不无惊喜,终于恢复了邪魔魅惑的样子,“你不是应该在相……”胳膊被她的指甲猛然掐住,他差点咬到了舌头,猛然意识到说漏嘴了。   陆莞明白了,棒极了,原来这个已经不在家好几天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去相亲,全世界还真的只瞒住她一个人。眼神渐渐变得不怀好意,陆离心虚地避开了脸。   本心而言,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死在陆莞手里。   从小到大在一起,所有的赞赏都是陆莞得,所有的黑锅都是陆离背。因为陆莞机灵又腹黑,每当长辈冒出丁点不悦的苗头,他这里迟钝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陆莞已经满目含泪,可怜兮兮地开口:“弟弟说……”不多不少,就三个字,永远地只有这三个字,然后所有的炮火都会对向他。   事后他总是费力地想,他说过些什么?不外乎“今天我们去哪里玩?”、“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后天我们去哪里玩?”,完完全全的“姐控式”疑问句,归根结底他陆离就是一个小跟班,和惹是生非没有半点联系。但是陆莞的欲语还休,每每会给长辈们营造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而后……就是迎来无妄之灾。   当然,撇去故意的栽赃陷害,也有陆离自己活该,比如这次全家策划瞒着她安排相亲,知情不报,陆莞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边陆公子沉浸在惶恐中,一旁的红衣美女也没闲着,上下打量着陆莞,眼神明显带了些微敌意:“你是……?”那不友善的目光还真是让她不舒服。   “她……”   陆离话还没说完,陆莞已经亲密地整个人贴了上去,语气娇嗔腻人,带着丝丝小委屈:“你昨天晚上回来的好晚,吵得人家都没有睡好……”   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从对面美人瞬间突变的面色就可以看出来。   陆离的表情也好像被雷劈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过去对着美女,笑得还算绚烂:“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美女的面色闪过一丝尴尬,有些讪讪地道了别,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才消失在视线里。   陆莞闲闲的跳到了对面的高脚椅上,酒保已经推过来一杯水果酒,陆离微微侧身,把她的右腿拉直放到自己座凳的架脚处。两个人的确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亲密,不怪可以瞬间击退那些歌莺舞燕。   “我感觉你这里好像人气越来越高了。”她赞叹。   陆离低低地笑,有些殷勤:“有没有顺眼的帅哥,我给你介绍啊。”   不提也就罢了,现在还自己往枪口上撞,真当所有人和他一样寂寞啊,陆莞摇摇头。“生活挺滋润啊。”她拍拍他的脸,“刚刚那个谁啊?”   “广告赞助商的侄女还是什么的……”提起她,陆离的眉毛就皱了起来,“热情如火,消受不起。”   “我很少见你耐心这么好哦~”   “我没办法啊,去年这个赞助让我的指标在台里排第一,多少得敷衍敷衍,不然西西会把我杀了的。”提到貌美的经纪人,陆离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她不会要你牺牲色相吧?!”陆莞一声惊呼,被陆离倾身上前惶恐地捂住了嘴。   “你小点声。”他手指点了好几下她的脑袋,“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么?” 周围好多人本来就在朝着他们这里看,索性反手拉拉她,“里面说。”   进了包厢算是远离了外间的喧哗,陆莞立刻霜打茄子一样蔫在了那里。   “怎么啦?”陆离带着笑,明显意有所指,“不顺利啊?”   “给姐姐解释一下,安排我去报社就是一场阴谋对吧?”   “你就庆幸吧,要不是我拦着,他们能给你一周七天安排不重样的人。”   “为什么!”陆莞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炸了,最近的生活还真是一团乱麻,“我已经危害人间到这种地步了,巴不得把我送出去才行?”   “你都已经26了,很快就一半大妇女了。”陆离不知死活地说着,被迎面扔过来一个抱枕,嘴里的酒呛住,咳得脸都红了。抬眼看到对面怒目相视的美人,两手高举表示无辜:“你最好不要等到爷爷给你提出来,到时候你见的就是顾宁然了。”   陆莞猛地一僵,不解地望向他,陆离无奈地解释:“你不知道爷爷多喜欢顾宁然么?你在感情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单身优质才俊又摆在眼前,他能放过么。”   “你怎么和他讲的?”   “能怎么说,就说你们认识这么久,能相处早就相处了,不会等到今天。”陆离办起正事还是非常靠谱的,“不过这是缓兵之计啊,具体的你自己看着办。”   “真烦人。”她痛苦地哀嚎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   “宁然前天来找过我。”陆离的一句话让她成功地睁了眼,他平素邪气的脸莫名显出一缕愁思,“我给了他你的号码,联系了吗?”   “没有。”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你们吵架了?”   陆莞不愿意多说,答非所问:“我看起来心情很好么?”   真不愿意承认,这两人的颓废都是那么地如出一撤。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陆离感觉自己都快成老妈子了,这个问题问了恐怕有几万遍,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答案,“你再不说,我可真要倒戈了。”   他觉得陆莞真的是很奇怪,智商为零都能看出顾宁然的态度,这种明晃晃的司马昭之心,她这边不为所动实在是没有理由。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两个当事人泰然处之,他这个局外人急得焦头烂额。   这次,同样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叹一气,有些试探:“是不是顾宁然和你说什么了,他……和你告白了?”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答案。   “没有。”   这才是让她无以为继的原因。   正因为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任何话,所以她连拒绝都没有理由。   不得不说顾宁然的确善于把握分寸,让人困扰但是无法排斥。对于人际交往实在太过游刃有余,所以即便她如何刻意冷淡,都没有办法真正地和他划清界限。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无意识地拿过陆离的杯子,猛地灌下一口,刺激得直冲天灵。   “你干嘛啊,有你这么借酒消愁的么!”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陆离有些失措,声音低了下去:“别哭啊……”   “阿离,我好像醉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论,陆莞甚至于打了一个酒嗝,眼前泪光一片。   陆离知道她是典型的爱喝不能喝,三杯下去一定倒,有些无奈:“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你要是不是我弟弟多好。”陆莞勾勾他的小下巴,神情哀怨,饱含遗憾,“我们俩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陆离的脸几乎是一瞬间黑的,说话都有些磕巴:“我对你一片赤诚,你居然觊觎我的美色!”   陆莞笑得眉眼弯弯,下一秒就迷迷糊糊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 ☆、再遇叶墨 ?  周一陆莞正式接了堂姐的职位,暂时当起了报社的副刊编辑。进去的第一天就在休息室见到了桃花眼宋祁文,彼时正将一个娇俏美人逗得满目绯红。   陆莞无声地笑笑,取完水杯径直回去,刚出门没几步,背后传来“咯嘚”一声清脆的响声,转头发现宋祁文跟了出来,对着她轻佻地弹了一下舌:“美女,刚来适应么?”   “不比你清闲。”   事实上,从她昨天见到宋祁文的座驾是一辆黑色宾利跑车后,就知道此君绝非池中鱼,而且是张扬性格不会亚于陆离。刚刚睡意朦胧间被陆蔓拉着,被迫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甚至于连他是N大附中毕业的事情都给她讲了个仔细,实在是听得无趣,才以口渴为名躲了出来。   宋祁文看了看她带着血丝的双目,水光潋滟,颇为耀眼。俊秀的脸上笑意轻和:“昨天喝得不少嘛,今天见到我都不会笑了。”   她的确心情欠佳,却仍对他龇出一口细密的白牙:“这样可不可以,好看么?”   宋祁文看出她的敷衍,索性伸手把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眨眨眼:“中午有空么?”   从早上开始她就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却更加淡然:“不好意思,没空。”   “有约了?”被拒绝的宋祁文明显失落,陆莞伸手来拿杯子,被他举高不给。   她跳了两下没够到,只得懒懒地“恩”了一声。   “男人?”他有些不依不饶。   对于两个才见两面的人,问这种话题实际上是有些出格的,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陆莞的选择是并不讲话,静静地把手摊在了他的面前。   宋祁文觉得有意思,三句不到怎么还有些生气的样子了,倒是绅士地把杯子还给了她,眉目含笑:“女孩子这么暴躁不好。”   姑娘僵硬地对着他扯了扯嘴角。   陆莞的暴躁自然不是针对他,来自于今早出门前四叔的一句话。   一个绿色宋锦长纸盒被放进手中:“替四叔送给宁然去。”   顾宁然将顾家爷爷的山水苍松送来请四叔裱,结果就在楼下坐了十分钟,意外等到了回家第二天、摔得一身伤的陆莞。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有缘。   她苦了一张脸,老大不情愿地拒绝:“能不能不去?”   答案自然是不行。   所以,即便她现在站在设计院的十六楼,隔着落地窗俯瞰车水马龙,内心依旧迷茫。   “你……是陆莞吗?”听到声音的一刻她诧异地回头,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妆容精致,长长的卷发平添妩媚风情,白色套装衬得伊人如玉。   叶墨已经注意她好久了。她正刚刚从茶水间出来,便看到前台的小姑娘眉目含春地跑去,路过时悄悄透露着八卦:“叶姐,外面有一个好漂亮的美女来找我们顾帅哥。”语气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她淡然一笑并未当真。她和顾宁然是大学同学,而后,年初顾宁然归国直接来了设计院,旧友重逢,大家都在说院草院花极为般配,她一直都未反驳。其实她也知道,顾宁然是因为顾院长的原因才会接受安排来这里,不存在所谓的久别重逢,但是足够了解才会知道他不会为这种无谓的事情作辩解,她也就悄悄任其发展,毕竟她的确存在私心,想和他更近相处。   终究是没有敌过猜疑,叶墨还是到了会客室门前,颇为窈窕的身影,皮肤白净,面容姣好,脸上一点妆都没有带,无意转头的刹那表情清淡,却让她一下子认出了她,接着便忍不住上前。   “不好意思。”陆莞蹙了一下眉,表情依旧茫然,“请问我们认识吗?”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她微笑,“我是叶墨,是宁然的同学。”   这下真的尴尬了,陆莞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名字是当真半点印象都没有,对方亲热的“宁然”更加让她忐忑,连两人之间的交集都说出来了,再说不认识岂不是太过分了。然而她还没得机会开口,罪魁祸首悄然而至。   顾宁然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丝的停顿,接着便神色如常地走近,对着一旁的叶墨笑了一下,低头看向陆莞,嗓音低悠:“怎么来了?”连客气寒暄都没有,熟稔自然。   不用和他单独相处,陆莞倒是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把差点被汗湿纸盒递给他:“顾爷爷的画,四叔让我给你送来。”   顾宁然单手接下,看了眼时间,语声淡淡:“请我吃饭吧,上次我请的你。”   陆莞被这没有来由的接句搞得一下子懵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送东西过来,不应该你请我么?”   他的嘴角划过一丝笑,貌似恍然的样子:“这样啊……也可以。”   人家话接的顺理成章,陆莞莫名其妙中了圈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终于开始找理由:“我下午还有工作呢。”   “所以地点你来定。”顾宁然回答得云淡风轻。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寸步难行的体贴。   她有些恹恹,转头救星般地看向叶墨:“叶小姐一起吧?”   叶墨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许久,这时才淡淡笑起来:“不客气了,我已经有约了。”   况且,如果他想她去,刚刚就不会开口让陆莞请客。   “那我们就先走了。”顾宁然依旧的语气淡然,叶墨笑着点点头。   转身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看,只是路过拐角依旧不死心地瞥了一眼。   正在等电梯的间隙,顾宁然的手轻轻地帮陆莞拨了拨额前有些微乱的刘海,后者有些窘迫:“谢谢。”   “不客气。”唇边却挂着一丝宠溺的笑。   叶墨心尖泛起一丝苦涩,这样的陆莞让她如何忘记。   顾宁然给人的印象一贯是干净、清瘦,待人冷静温和,但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总是习惯性的有一种冷淡感,所以即便你可以和他相处,他的淡漠处世,却仍然让你感觉不到丝毫亲密。   但是,作出这种判断的前提,是你没有见过陆莞。   陆莞对顾宁然的影响力是极大的,他虽然低调,但从不会掩饰这种情感,所以但凡有心,你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叶墨便是这样的有心人,若干年前就是这样,对一个男人过分关注,所以才会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看到他只对她另眼相看,看到这么散漫、漫不经心的一个人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姑娘的冷漠而失魂落魄,看到他的执迷不悟。   可怕的是,这么多年,这种感情从未变过。   就好像今天这样,明明是三个人的空间,但是在他眼中,只她一人。   那种宠溺浅笑、腹黑无赖的顾宁然,也只为陆莞存在。   “叶姐。”一旁的小姑娘也在看那里,问得小心翼翼,“那是顾帅哥的女朋友吗?”   明明两个人没有太多亲密举动,但是就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顾宁然简约的白衬衣搭黑色休闲裤,瘦高的身姿匀称悦目,一侧的Lady黑色一字领短裙衬出纤细的身材,眉目间短暂惊艳。   即便是大家公认的院草院花,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和谐,而且顾帅哥似乎从未和叶姐如此亲近。   更何况,顾帅哥自然地拉过美女纤细的手腕带她进了电梯,手链上细小的碎钻闪出点点白光。   叶墨自然也看到了,内心的失落不言而喻。但是即便心有不甘,笑容却是无懈可击,淡然否认:“你想多了。”   ? ☆、转移话题 ?  陆离曾经说过,陆莞但凡有对他一半的狠劲,在顾宁然面前就不至于显得这么窝囊。   最终还是去了附近的中式餐厅,在电梯里被他碰过的地方不自在得很,比上次那些暗昧的话还让她无所适从,几乎是无意识地揉捏,整个左手腕都变红了。   顾宁然看着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刚刚的确是有点精神松弛,本就想要亲近,所以顺从心意就作出了举动,现在看来好像有些急躁了,起码她的尴尬表现得还是很明显的。   “你现在在报社?”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怎么知道?”   他笑:“离这里近。不然,我想四叔也不会让你送来。”不然,我想你也不会愿意送来。   猜得那么准,还真是聪明啊,不过说得好像她挺小气的样子,陆莞索性给面子地“恩”了一声。   “那你还在和别人见面么?”   她忽地把头抬起,对上他戏谑的眼,鸡骨头只差嚼碎在嘴里。   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是猜的吧?   太棒了,好像真的全世界都知道她去相亲。为什么刚刚回来一个月,丢脸到这个地步。她在心里暗暗地爆了一个粗口,要把陆离扒皮抽筋。   “不是陆离说的。”顾宁然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拖长了音调,“因为,我也是排队的对象之一。”   我、也、是、排、队、的、对、象、之、一。   这下不仅仅是消化不良了,那几个让人心肌梗塞的字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   陆莞心头闪过某些心思,也不愿深究,含了一口水,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这样的情景顾宁然很熟悉,转移话题是她的长项,大部分时间在撒娇,偶尔也有正经,就像两人吵翻的最后一次。   他不是一个暴躁的人,但是当时的确是抓着她的手把她拽出门外,拖得她一个踉跄。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陆莞向后退了两步,非常戒备地缩到了墙角,也不看他,却是静水流深般的淡定:“我有男朋友的事情,不用和你报备吧。”   “男朋友?”他笑,“你哪里来的男朋友?”   “我一直都有。”   “我说我有话要和你讲,你说你也是。好的,我让你先说了,结果你告诉我这个?!” 他森然地盯住她,“你明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领略到陆莞的绝情冷漠,或者说他的毛毛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躲了他两个月,终于会面,看着对方对自己浅笑,下一秒就被告知残酷的事实。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瞬间落差,他的心跳几乎骤停。   陆莞就是有能耐让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挫败感。   抗拒的意思非常明显,他被堵到无言,深吸一气冷静下来,敛着眼帘,有些妥协:“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她的态度也很强硬,转身就要走:“不想听。”   他拉住她,被瞬间甩开,心头难言的一丝尴尬:“毛毛,我们俩的事情应该谈一谈,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听就能不提的。我……”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完全是立刻被暴躁地打断。   同样的一句话,记忆被拉回。   多年的静涤,顾宁然的悠然已经深入骨髓,没有生气,反而是异常温和地对着她:“那你想听什么,我们来谈谈。”   该死的温柔,陆莞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小孩。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变得不仅仅是他。   “顾宁然。”她看着他,“我26岁了,不是16岁。家里人担心我的事情很正常,你就没必要了吧?”   “是么。”他的睫毛很长,光线沿着窗户照进来,低低地投出一段影,安静得显得有些犹豫,“我一直记得你22岁。”   共同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似是而非的吻,那些后知后觉的调|情,陆莞的脸轰地一下红了。   顾宁然道行何其之高,她完全不是对手。   他如愿地抬起头,看到陆姑娘的脸快要埋到盘子里了,如玉耳垂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害羞从来就不是陆莞的风格,但是此刻,她简直动人极了。   “我吃好了。”陆莞在尴尬中即将焦躁而死,不得不选择逃避。没关系,她一向能屈能伸,以退为进,小女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顾宁然以逗羞陆莞为己任,此时目的已经达到,倒是很为体贴地招来服务生买单。   “我来我来。”她实在是太害怕这样的礼尚往来了,巴不得划清界限,“让我来。”   顾宁然噙着笑,享受这从天而降的美人殷勤。   最后还是被强盗份子掳上了车,设计院到报社的那段距离说短不短,但此时真正是长到让她无语。   “不考虑一下吗?”他依旧淡定。   陆莞茫然地回头,听到他不急不躁地补充,“我家世清白,品貌优良,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她是聋子,一点都听不见。   不过非暴力、不抵抗显然没有太大作用。   他带笑:“还是要我自己和陆爷爷说,把我的号码往前排一些?”   她长叹一气,很平淡:“顾宁然,一点都不好玩。”   “毛毛,我很认真。”   陆莞转过去看他,侧脸棱角分明,却神色正经,并不在开玩笑。   这才让人恨得牙痒痒。   说不过,又不能打,她索性闭上了眼,再不讲话。下车的时候,顾宁然递给她一个纸包,里面是刚刚路过甜品店时打包的巧克力慕斯。   “别生气。”他当真给她买甜食,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不要这么暴躁。”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可是罪魁祸首完全不自知。   “你……”对方依旧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绝尘而去。   陆莞心里依旧惦记着他的那句话,压抑得不能平复。   陆离没有骗她。   对于她而言,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相亲,而是和顾宁然相亲。   简直无力到神伤,看着远离视线的雷克萨斯,陆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身走近大楼。   ? ☆、痴心陆离 ?  网络上可以搜出两百万个词条的人果然不一样。   电台门口,记者、话筒、摄影机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外围是三圈豆蔻少女,统一穿着白色应援服,手里拿着的除了花、硕大的人形展板,还有……那些是自己缝制的玩偶么?   陆莞有些不懂现在小姑娘的心思。   隔着一条街,她悄悄给陆离打了个电话,接通的是纪西羽。隔了一会,西西便从后门的停车场那里绕了出来,白色T恤驼色热裤,架着一副黑色镜框,避着街对面的人群,带着她从地下通道进了电台。   “小花刘瑜在颁奖礼后的采访里,公开对陆离表白,这两天她的经纪人一直打电话要见面,不知道谁理他们。”西西明显一副烦躁的样子,转过来对她有些歉疚,“公司不许回应,fanclub已经炸了,就差把电台给拆了。这几天风波正盛,连PUB门口都围满了人,他可能还是不能回家。”   “没关系,我来看看他。”   进了演播室,纪西羽对着里面指了指,陆莞果真见到了那个已经消失半个月的少年。   陆离坐在玻璃窗内,耀目的眉眼,看起来就像是橱窗里的模特。长腿斜斜地支在桌子上,戴着耳麦在讲话,声音很温柔,清亮通透,不像平时的张扬模样,甚至有一点内敛,内敛得动人。   他懒洋洋地倚着,许是屋内光线太刺眼,总之他是戴着一副白色的兔耳朵眼罩,并没有看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和听众的世界里,萌得不要不要的。   陆莞就站在导播室里看了他好久,直到他的手在桌上摸索了好久拿起一堆稿件,而后慢慢拉下眼罩,慢条斯理地读着的时候,抬眼看到了她。陆莞拿出手机对他招招手,陆离带着笑起身,脖子上挂着小兔眼罩,依旧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却是慢慢向她走过来,两个人中间隔着玻璃窗,兴致勃勃地来了一张自拍。   纪西羽在剪辑室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一旁的编导不无羡慕:“DJ LU每次这样温柔的时候,我都恨不能扑倒他!”   “每次?”   “对啊。”编导还是个小女生,稚气未脱,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我们只见过他含情脉脉地看过两个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就是这个姐姐。”   “胡说。”西西笑着纠正,“第一个是她,第二个才是我。”说完自己都一愣,摇摇头,“我才不是第二个,他哪里有对我含情脉脉。”   小编导羡慕、鄙视加痛恨她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却没有注意到纪西羽嘴角笑意渐渐在减淡。   录制结束的时候,陆离是第一时间从里面出来的,非常霸道地把陆莞圈进怀里:“想我了?”   “是爷爷想你了。”她一下子看到霸道总裁变成了小绵羊,“我实在瞒不住了,他昨天自己从晚报看到的,那个样子好像要把你打死。”   “这不能怪我啊。”陆离连忙扯清,“要怪只能怪他基因太好,到我爸那里,中和了一半,到我这里,只剩四分之一了,这样都能招蜂引蝶,我也很烦恼啊。”   纪西羽就是在他犯中二病的时候进来的,递给他水杯,同时非常不屑地挑了挑眉。她实在是太过漂亮的一张脸,可以靠样貌吃饭,却偏偏有实力。对着陆离完全没有对陆莞的温顺:“我给你一晚上的假,但是必须回城东住,明早十点还有一个节目要录,我会让司机六点去接你。”   “能不能不要那么早,我起不来……”陆公子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撒娇。   “好啊,那就出卖你的肉|体给胡小姐,工作可能会轻松一点。”      何为胡小姐——便是广告赞助商的侄女——PUB里那个痴情的女郎。   陆离脸色一黑,整个人显得异常高贵冷艳:“我洁身自好二十几年才在千万饥渴追求者中保住的清白,怎么能随意葬送!”   西西撇撇嘴:“这么多年还有清白,好像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陆莞非常不厚道,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陆离吃了自己讨来的一记闷棍,蔫了下去:“那我要你来接我。”   “不行,我早上要去给你取衣服,然后还要联系美容室和造型师。”   “你不来,我就不去!”   “好。”纪西羽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我看看胡小姐电话几号。”   陆离的大手一把握住手机屏,声音委委屈屈,旁若无人地开始撒娇:“你来接我嘛,我保证五点就起,一分钟不耽搁。”   西西扭了几下没能挣脱魔爪,对上一双楚楚可怜的眼,气恨地牙痒痒:“成交。”   陆莞的三观已经被全部刷新,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无辜的狗狗,纯良得完全不陆离。轻咳一声打断他们:“那个,既然你明早五点半就要起来,我们还是快去快回吧。”   “好啊。”心满意足的陆公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调侃,戴上帽子,左手接过纪西羽递来的车钥匙,右手拇指在自己唇上贴了一下,顺势地印在了西西白皙的额头上,给她盖了个章。   “和姐姐说说,你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啊?”上车之后,陆莞简直激动地要飞起,“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东西?”刚刚拐过电台路口,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还装。”她模仿着他的调调,“我保证五点就起,一分钟不耽搁——我从来就没见你十点之前起来过!”   “你不够了解我,我对待工作非常认真。”   她咂咂嘴:“你还来劲了……口是心非!你敢说你不喜欢西西!”   陆离瞪了她一眼:“你多花点心思给自己吧。”被揭穿的陆公子开始连连攻击,“我的26岁正在走向人生的巅峰,你的26岁已经慢慢向深渊滑进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家里介绍的那些人里面你一个看上的都没有?你是不是成仙了,开始无欲无求了?”   “良心是什么?”她转过头去,一脸的天真烂漫,“我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陆离不满地“啧”了一下:“今晚就得让夏幼言和尹舒逸这对小鸳鸯刺激你一下,你才会发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枯燥乏味。”   陆公子早几个月前安排好的宴终于付诸实际,不过上次因为陆莞的摔伤而无辜后推,这次却东道主转移。尹舒逸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自家餐厅,刚好最近陆离处于风口浪尖,他们也就索性去了“花园”的十三层VIP吃海鲜。   这才离家多久,世界已经癫狂成这样了吗?   撇开一整晚的小提琴演奏不说,在尹公子第十五次对着夏姑娘甩过“你这个小妖精,我怎么这么爱你”的眼神之后,她恨不能把叉子扎进他的眼睛里:“你能不能让我安心地、静静地呆一会,真的,哪怕五分钟不动,我都谢天谢地。”   “情难自控。”尹舒逸一如既往地没皮没脸。   她一个伸手上前,死死地拽住他的领子:“我给你十秒,立马给我变回原来风流花心的N市第一少!”   “莞莞你这叫嫉妒。”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她简直无语凝噎,对着夏幼言:“你管管这个祸害!”意外看见了夏姑娘沉醉其中的眼神,陆莞只感觉一口气没接过来。   “我说的没错吧。”陆离贴近,“你看他们简直就像连体婴儿,你敢说你不嫉妒?”   “我简直后悔和你来这里!”   “你哪是和我啊,你是听说顾宁然不来才答应过来的。”陆离一本正经地陈述事实,要不是顾宁然暂时出国,他还真没把握能把她拐出来见见尹氏夫妇这让人发指的甜腻。   正对上姐姐火光四射的眼,陆离吓得一哆嗦,识趣地勾过尹舒逸的脖子:“走走走,陪陆爷出去逛逛。”   望着尹舒逸被拉着一步三回头,陆莞一脸鄙夷地看向某个春心荡漾的少女,摇头叹息。   夏幼言却一点不生气,拉过她的手摇摇,笑意盈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 ☆、祸水伴娘 ?  夏幼言的婚讯来得忽然。   事实上,在被求婚后,夏姑娘就昭告了全世界,非常荣幸,陆莞成为第一个知道的。   “尹舒逸怎么和你求婚的?”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至少在他们眼中,尹公子的风流多情当初名满N市,算是最没定性的一个人,居然为了娇纵的幼言打破不婚传说。   “我也觉得很奇怪。”夏幼言对着镜子试着一套鱼尾裙婚纱,长长的裙摆上缀着细粒饱满的小颗钻石,语气倒有些轻快,“小时候我其实想过很多,总觉得我的求婚仪式一定是有着漫天烟火、千朵玫瑰、百万钻戒、众人拥簇,结果那天就是在早上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枚戒指,然后要摘下来的时候被他拦住了……你知道么,我认识尹舒逸二十五年,那是第一次见到他脸红。”   陆莞悄悄退开设计师,自己上前帮她整理头纱,有些好笑:“我想象不出尹舒逸脸红的样子。”啧啧作叹,“你这婚纱是不是太奢华了一点,我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夏幼言一脸理直气壮:“我夏小姐的婚纱岂能随便。”笑着把她推进后面的试衣间,“你最好快一点,你还有四套伴娘礼服没有试呢。”   陆莞嘤咛一声,就被三个造型师驾到了后面。抹胸白纱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裙摆堪堪只到膝盖,显得双腿越发修长,偏偏胸口还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沟壑,妖娆得她自己都有点脸红。   帘布拉开的时候,外间坐着的已经是陆离和顾宁然了。两人原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到她的时候明显一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陆离最先反应过来,响亮地吹了声口哨:“陆莞,你真是祸水。”刚刚出门的造型师简直没有职业素养,居然笑出声来。   陆莞的窘迫消失殆尽,用尽全部的善良才努力只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让你这种文化素养的人当司仪,我真替幼言的婚礼担心。”   陆离果真骚包,不挑黑衣正装,偏偏选了一套长身燕尾服,窄腰大长腿,棕色的头发额前顺着刘海,英俊潇洒得人神共愤。   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发梢,与身后的人不期眉目相会。顾宁然自然低调很多,极简的黑色西服戴着同色的领结,清爽的短发在灯光下好像镀上了金属色,眼睛是好看的琥珀。他好像看了她很久,四目相对时朝她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下午还得去电台,现在去找一下舒逸,和我一起嘛?”陆离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悄声问道。   她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却悄然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缺心眼的陆离迈着大长腿已经三两步拐了弯,丝毫没有注意到姐姐被人挟持。   顾宁然俯身贴近,对着她的耳廓,只有三个字:“很好看。”静悠的暧昧,让她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她可能是全世界最想要疏远伴郎的伴娘了。   “哦……谢谢。”她有些向后缩脖子,反而被抓得更紧。   顾宁然回得理所当然:“礼尚往来,你难道不打算夸夸我?”   现在人的脸皮都已经这么厚了吗?!   她“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轻扭着妥协:“你也……很好。”   她听到他低低地笑出声,热气扑在她耳畔,下一秒某人就得寸进尺地低头,唇在粉红的耳垂上轻轻触碰,含了一下,松开手,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顾宁然!”陆莞捂着耳朵,面对突如其来的轻薄不可置信。   对方镇定自若,笑得温雅:“谢谢。”   天知道他在为哪件事情谢谢!   眼神纯净幽深,但是行为举止岂不是绝对的匪类。他好整以暇的态度,坦荡无比,但是一次次被突破底线,即便再大方的人都不会不计较。她不认为他们俩可以亲密到这种地步,但是他就是这么一个恣意妄为的人,陆莞简直连苛责都开不了口,站在原地一阵失语。   “莞莞。”后知后觉的陆离又从前面折了回来,打断了这场沉默。   她心头窘迫,只暗骂还回来干嘛,都被人家吃干抹净了啦。   顾宁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看着前面低头疾行的人,心尖泛起柔软,只是想笑。   陆离说得没错,的确是太过祸水。   回英国参加了两场研讨会,细算起来可能有小半个月不见,尹舒逸让他当伴郎,一听说伴娘是她,原先心头的一丝犹豫也全部遣散,带着欣喜回国。怎么可能不思念,见面依旧是那个窈窕纤长的身影,甚至……更为动人,他居然会有那么久的恍然失神,即便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已经足够撩拨他的心弦。而后就是情不自禁的举动,想要沾染她的气息,一气呵成的动作,满足……也不是很满足。   连顾宁然都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   ****   尹舒逸见到夏幼言的时候微微有着怔愡,而后竟然有些红了眼。按照他们的性格和交情,陆离、陆莞连带着顾宁然,原来都应该大大鄙视这对小鸳鸯一通然后肆意嘲笑的,结果这个时候他们三个谁都没有讲话。   尹舒逸依旧是那个隽秀挺拔的少年,却不再风流花心;夏幼言仍然是那个耀眼夺目的少女,没有了娇纵轻狂。   珠联璧合,他们很幸福。   陆莞看着,有些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走在了一起?而真正在一起之后,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愿意为对方付出妥协那么多?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恋爱她也谈过几次,大抵青春懵懂,远没有什么刻骨铭心。先前在外面待过的几年,不知是不是心态问题,别人都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她却是逐渐对很多事情缺失了兴趣,变得有些散漫。现在偏偏被强压着让她在感情上找归属,难免会有足够的抵触情绪。   其实,是不是没有必要?   “阿离啊。”她的胳膊肘碰碰陆离,“我现在好像有点嫉妒他们了。”   陆离笑了,环过她的肩,手轻拍着安慰道:“不要嫉妒。你也很漂亮。”   说得好像她要结婚一样,陆莞抿唇。   顾宁然在一旁面目沉静,并没有讲话。   他很同意陆离的话,但是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把陆离那只碍眼的蹄髈给剁掉。   尹舒逸和夏幼言不是他们中第一对在一起的,却难得是他们一起见证的。   如果说,这么不可能的两个人都能在一起……他微微侧目看向她姣好的侧脸——   毛毛,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 ☆、不期而遇 ?  周末的时候,陆莞赴了宋祁文的约。   说是赴约,也不尽然。完全是被陆蔓给诓了,传说中的四人混双,到了俱乐部,拿着网球拍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的只有宋祁文一人。   鉴于此君的自恋程度,她是第一时间就撇清了关系:“我发誓,我丝毫没有心机到要约你单独相处。”   宋祁文在对面闷声笑个不停,末了才无奈地开口:“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心机。”看着美丽的姑娘微微眯起了眼,他显得十分坦诚,“没办法,陆小姐太难约,我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那是宋先生诚意不足。”没有任何征兆地发球,宋祁文被高速运转的网球在身侧擦过,惊愕之余转身,看见陆莞扬着下巴高傲地对着他,“怎么样,不错吧?”   简直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报复起来也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宋祁文眸间笑意更浓,极少有的探究意味。倒是摇摇头:“当真没骗你,是双打。不过对方还没来,所以你可以先当做热热身。”施施然地走到她那一侧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   “你似乎很喜欢这样自然的亲密。”她有些好奇,“所以报社的那些小姑娘才会成为你的三宫六苑?”事实上不仅仅是小姑娘,就连做保洁的阿姨们都对他赞赏有加。陆莞觉得很好奇,明明是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除了一副好皮囊,是什么让他在人际交往中这么游刃有余。   “有一个词叫感官至上。”他扬眉,煞有其事,“有时候决定的一瞬间可能仅仅因为一个眼神,又或者是一句话,并没有太多理由。”   “我宁愿相信你这是潜移默化。”陆莞发现自己忽然成了一个哲学家。   他笑,眼神暧昧地飘过来:“那么我的潜移默化,给你的感觉是怎样?”   可惜面对的是陆莞,有陆离那个妖孽从小到大在眼前晃悠,她对于美色倒是颇有立场,此时尚能异常绝情地开口:“时间太短,感觉不出。”   “也不算很短吧……”   “我来看看。”她掰掰手指,“掐头去尾,我在报社刚刚……二十三天,那么我们从见面起,也就是二十四天。我没说错吧?”   “其实,似乎比你想象得要早。”他的一句话让陆莞抬起了头。   “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宋祁文半倚在座位上,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邪魅的桃花眼里闪着光。   “这里……我没来过几次。”陆莞思索得秀眉微皱,实话实说。   “因为我们当时不认识。”他笑,想了想,“我记得你穿着红色线衫,当时应该是在等人,然后带着一身的伤……”   陆莞已经记起来了,那天她是来这里给朋友送东西,转眼就看到了顾宁然,但是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印象。脑中划过一丝不好的念头,果真听到宋祁文说:“对,我当时和顾宁然在一起。”   确实是一见倾心,他并不否认。   但是,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样的一面之缘,身边从不会缺少漂亮出众的女孩,所以即便是悸动了几秒,淡忘了也就算了。   后来第二次见面,才是真正的出乎意料。不过出去拿了杯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怡然的身姿在桌前漂亮地撑杆。他得感谢她手腕上的那圈纱布,能够让他一眼就认出她来,然后就是有趣地看了好一会,直到她自己发现,他在一旁已经心痒许久。   她开口,无比地坦荡舒畅,他也就顺其自然地发展,后来才知道是陆蔓的堂妹——咦,不就是即将要来的新同事。他有些为陆蔓的担心想笑,这么一个澄明柔软的女孩,怕是远不止他一个人留下了些微念想。   但是真正接触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边关系划分纯粹——亲人、朋友、陌生人。处事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超脱友谊的异样情愫,他原先怀疑她有情人,不过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因为她的生活好像并不需要这一种身份的人存在,毕竟,有时候对于这种事情,她的态度淡漠得让人可怕。   “哦……”陆莞已经回神,强大的脑回路让她瞬间抓住了重点,“原来你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然后,还硬要倒打一耙?!”   宋祁文老老实实地承认:“你也说了,我比较享受这样自然的亲密。”目及之处熟悉的身影走来,他慢慢起身,拍拍她的头,对着走来的人说道,“叶小姐真大牌,居然还迟到。”   叶墨从远处就看到宋公子在这里笑得春风拂面,故意走得慢了些,不要打扰他的逸事。此时也是笑了:“看来你也并不无聊嘛。”抬眉看到陆莞一阵惊讶,或者说里面带着一丝欣喜,“陆小姐?”   “你好,叶小姐。”陆莞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给搞懵了。   宋祁文完全状况外:“认识啊?”   “当然。”也许是她敏感,但是的确是感觉到叶墨的语气有一丝轻快,“稍等一下,宁然就到。”已经去一旁放置包袋。   宁然就到!   陆莞异常愤恨地踹了宋祁文一下,被对方灵活地闪躲,她是当真有些暴躁了:“你存心的吗?”   他也是一脸的莫名,绝对无害:“我真不知道你们认识,而且……”他也有些疑惑,“宁然不是去英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有一点心虚的,毕竟顾宁然曾经对他施以警告,而今自己的行为,难免有一点挖墙脚的嫌疑。他是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看他们的态度,嗯哼……有点意思。   陆莞当然知道顾宁然提前回来的原因,两人甚至已经见过面。即使相信宋祁文的无辜,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个害人精一下,扬起的拍子被对方截下,拉着她的手求饶:“不闹不闹,回头要杀要剐随你,现在给我一点点面子。”   陆莞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叶墨温柔的声音:“宁然,你来了。”   顾宁然俊挺的身影已然走近,宋祁文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对着他打招呼:“提前回来,我居然不知道。”   顾宁然笑笑,眼光幽深:“因为一些小事。”   的确,“小事”刚刚被别人牵过手,此时同别人比肩而立,男俊女秀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表面不动声色,行为依旧坦然,心头却已经烦闷地无可复加。   叶墨也已经看出里面的丝丝诡异,不过她并不介意让气氛更加明朗。貌似无意地问宋祁文:“宋大少爷,你和陆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陆莞本来准备特别纯洁地说“和你们一样,也是同事”,不过已经被宋祁文抢先一步,利落地抛出两个字:“相亲。”   陆莞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对方神色淡定。这话细究起来的确是不错,而且明摆着陆蔓还死命地想要撮合他们两个,不过此刻说出来,明显的不合时宜。   叶墨已经笑出来了:“你宋祁文还需要相亲。”   这话陆莞听着却不大高兴,他不需要相亲,好像自己就需要一样。宋祁文已然微微笑,纠正:“不,是我在追求她。”   陆莞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虽然在替自己解围,此时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求上天把她从这个尴尬的境地给解救出去。   叶墨好像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转向身边的人,语气中隐隐有些打圆场:“很般配,是吗?”   顾宁然一直没有讲过话,这个时候才淡淡笑起来:“是吧。”黑眸幽深,但是着实辨不出喜怒。   真正还未开局,已经注定了这是一场各自心怀鬼胎的比赛。   最近诸事不利,陆莞暗叹,早知就不要出门了。   ? ☆、昔日情缘 ?  四人就位,比赛开始,陆莞是完全提不起兴致,拖累的宋祁文节节败退,宋公子苦不堪言,中场休息的时候对她低语:“陆小姐,你刚刚对我的狠劲去了哪里?”   陆莞微微扯了扯嘴角,要怪也只能怪这对手挑得不好,对面简直是黄金组合,摆明要屠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再次上场的时候,煞气更重,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硬是撑到2比6结束,宋祁文的表情寂寥得想死。   陆莞自觉理亏:“那个……我其实并不是很擅长这个,不如下次我们还是去打桌球吧?”   宋祁文苦着一张脸:“你要补偿我。”   “好。”   “欠我三次约会。”   “不好!”   “两次?”   “不行!”   “一次一次,就一次!”他进行最后的挣扎,桃花眼忽闪,简直可以形容为可怜。   她终于咬牙点头:“好吧。”撇开多情不谈,宋祁文的确不让人讨厌,两人相处尚且愉快。   宋公子得了甜头,一扫阴霾,哪还有半点失落的样子,陆莞深感上当,好像又被别人带进圈套。他笑兮兮地伸手就要来拍拍她的头,被她轻轻闪过:“怎么还动手动脚?”   “这叫爱抚。”   身后的顾宁然和叶墨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这一幕。叶墨看向身侧的人,眸光深敛不露一丝情绪,她有些试探地开口:“他们好像感情很好。”   顾宁然的心绪此时已经沉淀下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微笑:“我怎么没看出来。”   并不平淡的一句话,让叶墨心尖一涩,她忽然意识到顾宁然的情绪已经有了起伏,只是表面不动声色。既然这样,她这种半等于挑拨离间的举动无疑是绝对的心计,只怕是除了刺激他的感情,并没有丝毫的打击到陆莞的作用,反而给对方留下了不是很好的印象。   毕竟,顾宁然这方面似乎只是把她当做朋友。   内心焦躁,她有些含糊地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   顾宁然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并没有回应她。   四个人后来去餐厅吃了简餐,算起来大家都认识,但是吃饭的时候明显两位女士都有些沉默,宋祁文和顾宁然当真是好友重逢,聊得愉快。结束的时候天色已黑,陆莞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等待,其余三人自去取车。   “嘀嘀”的两声喇叭,顾宁然的车停在前面:“上车。”   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自己到底和宋祁文一道的,跟着他走算是怎么回事。   他一派泰然:“我说我们顺路,让他们先走了。”   什么叫土匪行径,说的就是这种擅自给别人做决定的人!   她无力反抗,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上副驾,顾宁然一言不发地启动。两人见面后一直没有说过话,鉴于他的态度,陆莞决定还是不要吃力不讨好地给自己挖坑。开了一小段,他面色稍霁,眉宇间依旧漫不经心:“你和宋祁文怎么认识的?”   她没讲话,沉沉地倚在座位上。   “相亲?”他语气清浅,似乎只是在聊寻常话题。   “恩。”她难得给面子得应了一声,并不愿意多说。   他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响起,顾宁然看了一眼屏幕,接通的瞬间递给了她:“我在开车。”   她一脸茫然地接过,屏幕上的“叶墨”两个字闪现眼帘,鬼知道又在搞什么明堂。她撇撇嘴,淡淡的开口:“你好。”   那头明显一愣,有些惊讶:“陆莞?”得到回应后愕然未减,“你们已经先走了?”   “对。”她应着,对方沉默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什么叫做“先”走了?!   还没过多反应,顾宁然伸手从她这里接过手机,懒懒的语调:“我在开车,不聊了。”便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陆莞愣了怕是有半分钟,终于清醒,面对这般可耻行径还能说些什么,心头恼怒烦躁剧增,有些无语地嗤笑一声,面无表情看向他:“送我回去。”   他微微笑,很是平静:“干嘛?”   “你拒绝叶墨我没有意见,但是宋祁文还在原地等我,我得回去找他。”   “你们感情好像很好。”   如果陆莞此时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她应该可以发现顾宁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阴沉。温和内敛的人真正动怒起来,也不过就是这样的风平浪静,但是海面下隐藏的却是一触即发的惊涛骇浪。此时的他就是过于冷漠,冷漠到那股子煞气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从眉宇间低低地倾泻而出。   陆莞的脾性也不是很好,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惹怒他,至少现在,她不在乎他的情绪,因为自己已经完全被对方挑衅到了:“顾宁然,你不要过分。”   顾宁然沉默不语。没错,他的确过分,简直是个卑鄙小人,近乎死缠烂打地向她靠近,根本不像他自己。他不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不觉得自己不够有魅力,但是陆莞就是不为所动。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今天那样的笑了?自己都已经记不起,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像是一只刺猬,紧绷得蓄势待发。好吧,就算是他小气,见不得她和别人在一起,这次连拐骗的手段都用上了。   车子依旧平缓地行驶着,陆莞的耐心全部耗尽,有些急怒:“顾宁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反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吃定我了?!”   顾宁然薄唇轻启,染上些无奈:“毛毛,是你吃定我了。”   “你不要叫我毛毛,我不想听你叫我毛毛!”   “你讲点道理。”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教!”   令人烦躁的铃声再次打断这场争吵,她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宋祁文。微微舒了一口气,让情绪缓和下来才接通:“对,我先走了,不好意思。”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唇线抿得极紧,她的声音也有些低缓,“好,我答应你的三次约会。当然,我很愿意和你相处……”   随着尖锐刺耳的一声响,车子停在了路边,顾宁然白着脸,眼神森冷,淡漠消失殆尽,有种强压的怒气,偏偏一言不发,和平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异常冷静地说了声“拜拜”,转头看向他:“满意了?顾先生。” 得空开了车门就向外走。   “陆莞。”他叫了她一声,她连头都没回,他索性也下了车。顾宁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别人分手都还能是朋友,你这样对我,是不是疏离得过分了?”   “你别偷换概念,我们从来没有恋爱过!”陆莞毫无顾忌地目光与他对视,难掩内心的不耐烦。   “可是我们有做|爱。”   他垂手插在裤袋里,斜斜地倚在车门边,声音低沉,明明是那么一个漫不经心的人,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迷离魅惑。   凌乱、昏沉、焦躁、恐惧、愤怒,溃然出逃,不复相见。这么久了,她很少去想,甚至故意回避,原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是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提及。如此暧昧的话题,他却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真恶劣。”她的眼睛几乎是在他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就红了。   顾宁然慢步上前,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怀里,声音前所未有的涩然:“告诉我,你计较的到底是和我上|床这件事,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是在你醉酒神志不清的时候趁人之危?”   他不提,但是他不会忘,刻骨铭心,百转千回。占有欲也好,嫉妒心也罢,他一贯肆意妄为,沮丧、浮躁又怎样,阴郁突破意志,凡事随性而行。   陆莞,只能是他的陆莞。   ? ☆、心头初动 ?  “听说外语系的系花要追我们的季予大才子啊。”   “那恐怕不行,谁不知道季予喜欢社会系的陆莞。”   有人在窃窃私语,顾宁然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对话,各院系漂亮的就那么几个,话题总是离不开她们。以往他总是轻笑带过,恍若未闻,这次却是对着面前的一页书发呆了半个小时,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前几天她无意间问的一句话:“顾宁然,你说季予怎么样啊?”   他的毛毛从来就不安分,不过难得的一本正经,和他讨论……另一个男生。他面上好像并无反应,但是心几乎直线下坠,堕入冰窟,伸出两指弹向她的额头:“你给我老实点,不许胡思乱想。”岂止是不许胡思乱想,他根本就是不希望她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终究是没有心思再看下去,收起书出图书馆的时候,叶墨跟了出来,样子落落大方:“宁然,16号的舞会你有空么,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她的样子没有带一丝娇羞,顾宁然一贯待人随性,加之她自身也是佼佼者,所以总有风传,她或许早就是顾宁然的准女友。既然是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纸的男女关系,她不介意自己主动一点,能够让恋情早日成真。   “恐怕不行。”他有点心不在焉,却依旧温和,“那段时间我应该在和朋友出游。”尹舒逸定的海岛之行,除了不便出门的陆离,他们所有人无一幸免,通通被强行安排了日程。   “这样啊。”她有一瞬间的失落,咬咬唇,抬起头,带着期待,“那你们出游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宁然有些沉默,回神看向面前的少女。   叶墨有一点害羞,不过还是很自然:“我是想说,我也很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们。宁然,既然你现在也是单身,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她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讲了出来。顾宁然无疑是非常出色,温文清越,气质清冽,不过待人处事总是悠闲过甚,无情无爱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对于感情似乎太过淡漠。   “对不起,叶墨。”有些伤人,但是他回答地的确没有犹豫,“可能我们并不合适。”   “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顾宁然淡静地笑了笑,没有讲话。   “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人,是陆莞吗?”叶墨有些执着,脸上的失落有些让人心疼。   顾宁然笑了笑,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肩:“叶墨你很好,是我不够优秀。”   这种象征性的安慰,叶墨的心头并没有好受多少,但是她知道,对方能给的只有这么多。直到顾宁然说了声“拜拜”离开后,她还在原地驻足了一会。被拒绝的确够伤心,但是在恍惚中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他没有否认是吗?   顾宁然是没有料到一个朋友间的拥抱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困扰,到海岛的第二天,尹公子准备彻夜狂欢,在酒店KTV包厢里,陆莞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眼神有些八卦:“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顾宁然始料未及,眼神莫测地看向她:“什么?”   “你在图书馆前面抱女生的事情已经都传开了。”她有些激动,“谁啊谁啊?告诉我。”   语气轻快,顾宁然忽然觉得她的笑很碍眼。他这几天一直处于心绪不宁的状态,起伏难定,完全是因为她对于另一个人的心思。结果呢,现在她却像旁人一样,一副巴不得他早日脱单的样子,似乎他和谁交好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样。眼中波涛汹涌,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生气,有些冷漠的起身:“我出去一下。”   陆莞就这么被他扔在了一旁,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还不高兴了。”   顾宁然这一边,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冷水让他的头脑清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没有来由。叶墨说得没有错,他在意陆莞,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就是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才逐渐发现某些情感已经有些刻骨。他从来没有言说,但是陆莞好像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丝毫不怀疑即便自己告诉她,他顾宁然喜欢的人叫陆莞,她也会一脸欣喜:“咦,那个人和我同名哎!”根本没有办法交流。   他好像越来越难以在她面前维持那种信手拈来的闲适了,已经做不到对旁人的那种淡漠。他有些苦笑,怎么会被她给激得毫无分寸,只不过是她问了一句,居然让他这么困扰,简直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这他|妈该死的单恋!   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没有等到机会和她解释一下,就发现陆莞已经醉了。他皱着眉走到她的身边,她手里握着六角形的玻璃杯,凑着他的耳畔,带着点点酒气:“我不行了……”   “谁让你喝酒的!”顾宁然低斥,简直无法无天,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破酒量,冰威士忌都敢直接往嘴里灌。接过杯子把剩下的一点全都喝了,转了一圈,他把摇摇晃晃的陆莞交给准备回去的莫默:“把她一起带走。”   莫默扶过她,有些想笑:“莞莞的酒量怎么还是这么差。”慢慢带着人向外走,顾宁然一直注视着她们的背影进入电梯。   尹舒逸闹得疯,他待到十二点多实在是受不了聒噪了,知会一声就要离开,刚刚出了包间门,就看到了明明半小时前已经回去的人,他庆幸自己提早出来,同时又有些生气:“默默把你送哪去了,怎么还没回去?”   “不是啊……”陆莞昏昏沉沉的,“我刚刚发现手机没有了,应该在这里吧。”   顾宁然知道她进去一定又是要再玩一阵子的,及时制止了她进门的打算:“站在这,我去给你找。”果真在长沙发的缝隙那里找到了手机,拿出门的时候发现她靠在墙上困得迷糊,“走吧。”   陆莞伸手上前,他却没有给她,而是顺势牵着她的手往回带:“我送你回去。”绵软的小手握在掌心,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并不想放开。   ? ☆、意乱情迷 ?  然而,陆莞的确是个祸水,犯的错误远不止这些,因为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低声开口:“顾宁然,我想吐……”   他一阵无力,感觉太阳穴都是涩疼,只能快步把她带去同层的自己房间,陆姑娘径直跑向卫生间,怕是折腾了十几分钟,漱口水的薄荷味冲击得她双目含泪,整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脚步虚浮了。   “难受么?”他拍拍她的脸,有些担心,“还能不能走?”   原先躺在床沿的人被他拉着胳膊坐了起来,忽然嘟了嘟嘴:“顾宁然,我想吃柚子。”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茶几上的确摆着几只西柚,醉成这个样子还这么馋,他应该说她什么好。   到底也能解酒。顾宁然有些无奈,却是听话地拿了两个小柚子,一个给她拿在手里玩,一个在自己的掌心慢慢揉滚着,轻巧漂亮地剥了皮。   “啊——”陆莞张开了嘴,尾音拖得长长的,大小姐一样等着人伺候。   他看着她稚气的模样,心尖柔软得无可复加,唇边划过笑。耐心的喂着她,想了一会,低声解释:“我没有女朋友。”   “哦。”她吃得专心,“你没有答应么?”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她都要习以为常了。   顾宁然抿唇:“对。”看着掌心,他忽然问道,“有人和你告白吗?”   “哪一个啊?”她神智有些迷离,逢问必答。   哪一个?看样子还有很多个了?只是随口问问,好像还会有意外收获。他眉宇间是过了头的漫不经心,带着低低的诱哄:“最近的那一个。”   “你是说季予啊。”   果然。   顾宁然的手一顿,她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把他手里的一瓣柚子含了过去,指间有淡淡的濡湿,是她的舌无意识地滑过,他有些心猿意马,却强自按捺着心头的繁复:“你答应了?”   陆莞在沉默,醉得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导致脑回路也有些缓慢,她自己也在认真地思索,自己到底答应没答应……有点疑惑,因为她好像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季予会告白,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她现在有些迷糊了。   这样的沉默看在顾宁然眼里,让他心头一窒,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冷漠。他不觉得自己是会被情爱左右的人,所以对于这类事情他很淡然,几乎秉承着无所谓的原则。但是,他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至少陆莞不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这种意识——她应该是属于他的。但是,现在她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她的全部注意都在对方身上,以至于在他面前都会失神,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沮丧和懊悔。   他几乎有点害怕从她那里得到答案,却还是轻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她静了一下,点头。   他好像被人捅了一刀,都感觉有些疼了。深吸一气,有些惨然:“那你喜欢我吗?”   她又静了好一会,点头。   “你到底喜欢季予还是喜欢我?”   她还是点头。   顾宁然闭了闭眼,放下手中的东西,扶着她的肩抬起了她的脸。陆莞眼底水光一片,带着朦胧的雾气,是真的不清醒了,只会茫然地眨眼。他摇摇她的肩,看着她恍然初醒的样子,依旧追问:“说话啊。”他很想知道答案,现在的他实在是心头烦躁难当。   陆莞的意识只稍稍回笼片刻,抬眼看向面前有些神色微急的人,一点点伸手上前把他纠结的眉心抚平,这个动作让顾宁然有一丝心动。但是下一秒,她就把手里的另一个柚子递给了他:“我还想吃……”   两个人完全不属于一个次元,他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默默地看向她,陆莞的唇色很浅,此时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出水润的红艳,她还握着他的手,掌心点点汗湿,温度一点点蔓延到了他的心尖,眼底渐渐染上了一丝火热。   “亲我。”他低声诱惑她,慢慢凑近,哄着,“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剥柚子。”   陆莞睁开微蒙的眼,看见极致魅惑的一张脸,他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在她耳边盘旋,她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唇角。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短暂触碰,顾宁然克制的神经瞬间断裂,微微一偏头,两人的唇相贴,逐渐加深。   强势的作风,舌尖直接探入,呼吸变得急促,她开始抗拒,推着他的肩想要稍稍拉开距离,火热的手掌却沿着她的背脊揽住了她的腰,她被咬得发疼,嘤咛的一声刺激了他,被动作粗暴地箍住了身体,毫不留情地压向了床铺。   顾宁然的双手撑在她身侧,神思短暂的清醒,淡静不再,本心里的暴力因子开始蠢蠢欲动。分寸感已经完全缺失,好像带着他驶向一个莫名的领域,理智有点模糊了,有的只是一股浓郁的欲|望。他今晚也是喝了不少,所以理智有些突破意志,刹那闪过的大胆念头让他一瞬间失措,近乎狼狈地想要起身。但是心头燥热,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触及曼妙的曲线,慢慢地探进上衣的下摆,感受到了少女冰凉滑腻的肤。   残存的意识让她本能地想要制止他,他抬眸,只能看到她的脸颊带着迷人的醉红,眼神有些放空,异常的……诱惑。脑子里忽然轰地一下,再无犹豫,他义无反顾地倾身下去。   劣根性暴露,就是完全的暴虐。薄唇欺下,沿着唇线蔓延,缠绵地移至耳廓、脖颈,存心地制造红紫,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   顾宁然极度失控,着魔地沉迷此道,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滴在她的脸上,被他用手一一抹去,含住她的舌头尽情地咬,动作放肆,陆莞在激烈的律动中酸胀难耐,难受地低呼,偏偏好像有极大的屏障,无论如何都清醒不过来。   他极少将她弄哭,但是这次在她哭的时候都没有停下来,反而将她的精巧的锁骨吮到充血,耳鬓厮磨,拖起她的腰和自己贴合,紧紧地抱住死命相抵,含着她的唇把渐低的哭声低喘一点点吞噬。   难以消受的情|爱,满目火热,肆意纠缠,热烫突破最后一刻宣泄而出,汗水交融,沉声叹息,极致跳动的心一步步沉沦。   ? ☆、前尘尽释 ?  陆莞的记忆只停留在第二天。   宿醉当真害死人,醒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她只感觉眼睛酸涩难忍,迷瞪了好一会,她才在幽暗的光线下判断出这是哪里,有点像是套房,心里有些许的安宁。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在她听到耳畔绵长的呼吸声时戛然而止。   他安静地熟睡着,迷人的睫羽遮着长眸,看上去有着平时罕见的青涩,无辜的大男孩。感官一寸寸地敏锐起来,她注意到他的肩头有重叠的齿印,伴着大片暧昧的红痕,几乎让她呼吸一顿。脑中的空白逐渐褪去,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身边的人,是顾宁然。   慢慢地滑出被外,她小心地套上了衣服,没有胆子多看他一眼,独自退出房间。陆莞异常平静,只是周身冰凉,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面色苍白,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低低地发抖。   直到泡进热水里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苏醒。其实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抱太大幻想,一男一女,不着寸缕,还能有多纯洁。现在看着依旧有些触目惊心——顾宁然真是下了狠手,她的肩颈到胸口入目处大片的红,腰上已经有些显出青色的指印,其他的……她不想再看。   当真凌乱的记忆,但也不是完全模糊,至少还能记得钝痛袭来的时候,她的推拒在他的控制下最后都化作乌有,只能扶着他肩,在哭声呜咽中承受着热涩的动作和激烈的撞击,还有他最后一刻含着她耳朵的一句“我喜欢你”。   她的眉心有点热,溢满心头的只是委屈,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想到会这样情景的存在,简直无以为继。无力的把脸埋在掌心,头脑依旧昏沉,但是再多想一秒感觉都会魂飞魄散。再多的冲击都比不过对方是顾宁然这一件,他的轻描淡写最后变成了这么失常的诡异,没有装模作样的暧昧,直接遵从自己的意愿行事,要她如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尤其还是在她意识不明的情况下。难言的苦涩一寸寸沉到心底,她是真的难受。   女孩子怕黑,都是两人一间。同屋的幼言回来的时候,陆莞刚刚洗过澡,湿着头发裹着一件浴袍,整个人小小地缩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她笑她的安逸:“早知道昨天就和你一起了,实在是好累。”见到她并无回应,夏幼言走近,才发现陆莞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的有些烫,她低声问:“不舒服?”的确是太过明显,想了一下可能的原因,“例假?”   看到陆莞眨眨眼,有些无力的样子,拢着衣领把脸埋进了枕头。   夏幼言的手还是贴着她的额头,有些担心,昨夜她们也没回来,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现在的状态真的有些不好。慢慢道:“需要回去吗,你好像有些发烧了,再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这次她得到了回应,陆莞轻声地答了一句:“好。”   她是的确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   顾宁然被夺命一样的手机铃声吵醒,手摩挲了半天,他反应了一会才开口,嗓子有些低哑:“你好?”   尹舒逸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有些疲倦,此时也是困意难当地打着哈欠:“幼言她们要先回去,你今天走么?”   “今天走什么……”他反趴在床上,懒洋洋地闭着眼,有些莫名其妙,累得实在是不想讲话,“还有事吗?没事我接着睡觉了。”   电话那头收了线,顾宁然瞄了眼时间,眼睛刚刚闭上眯了一下,脑中忽然像断弦一样惊醒,他撑起身环顾一圈,房里果真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前的一幕幕完全闪现,实在是过分的记忆深刻,看着周边的凌乱,伸手抓了抓头发,他握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拨了号码。   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他开口:“毛毛……”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对方那里沉默着,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他的头也有些疼,按着太阳穴,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在哪里?”   没有他所担忧的不理睬,陆莞的情绪很稳定,声音低低的:“我先回去了。”   “哦。”顾宁然前所未有的词穷,默了一下,有些吶吶,“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和幼言她们一起了。”   他无意地掀开了被子,看到床单上一大块星星点点的红,心情有些繁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可是我想见你。”听到那头低低地恩了一声,他的唇边慢慢扬起了一丝笑,“你等我回去。”   陆莞挂断了电话,脑袋斜斜地倚在一侧,无力到虚脱,软弱的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偏偏手指紧握得青筋浮现。   顾宁然心神荡漾,自己一个人低声笑了,头枕着胳膊躺了回去,有些神魂颠倒。他当然感觉到陆莞讲话的不自然,但是在他眼里,那是他的毛毛害羞了。他还能记得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时内心的满足,以及最快意一刻泛滥全身的蚀骨销魂,想起自己的疯狂行径,也为自己的不怜香惜玉而懊悔,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欣喜。   他为她着迷,他愿意为她改变世界,他愿意为她不顾一切。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当时是多么地自以为是。   他回去的时候,她并不在,奇诡的是怎么都见不到。电话也会照常接,依旧是熟悉的甜润,就是隐隐地给他感觉到一种疏离,她似乎在刻意地避着他。顾宁然依旧没有意识到哪个环节是致命的伤,但是陆莞的日渐冷淡让他不自觉的心慌,他好像有些知道了她的想法——一个让他感觉可怕的想法。   再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多月后,他和爷爷去陆家,她来开的门,笑容甜溢:“请进。”   他感觉到舒了一口气,压抑许久的心终于有了解脱,温和地笑,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明明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已经有过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些紧张。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陆莞却用了极大的力气挣脱开去,并没有看他,默默退开了几步,低着头。   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顾宁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沉潜让他有些摸不透,试探着开口:“毛毛?”   她轻声开口:“我叫陆莞。”   心猛地一跳,明明昨天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尚且正常,现在怎么这么奇怪。气氛是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顾宁然有些涩然,一肚子的话想要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也是。”   他镇定地笑了笑,然后就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懊悔许多年的决定:“那你先说。”   陆莞抬起头,对着他微微勾起了唇,很是平静:“我和季予在一起了。”   打击有点大,顾宁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带着不可置信,声音却一分分淡了下去:“你怎么会和季予?可是我们……”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发生某些事情之后就会一锤定音,但是总归不会是一个可以忽略的事情。   但是她飞快地打断他:“我们有发生什么吗?”   顾宁然一窒,有些可怕——她完全否认了一切。   看着对方干净纯粹的眼,他有了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心头慢慢地涌出了一丝自嘲,神思忽然清明——她用这种伤人的方式拒绝了他,甚至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随心所欲惯了的人,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一丝倦怠。他发现自己真是愚蠢之极,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在乎那种事情,陆莞的疏离就是她的反抗,她告诉他一切只是他顾宁然的一厢情愿。他有什么底气怪她,他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贪恋美好,毫无分寸,趁着喜欢的女生醉酒占人家便宜,彻头彻尾的自私鬼。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把他们的关系完全搞砸了,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打算祝福我吗?”这是那天她的最后一句话。   顾宁然当时站在一侧,情绪一分分的平静,声音晦涩,唇边挂着苦涩的笑:“我做不到……”   后来,他们都有了一种逃离的默契,相继出国,四年里只见过几面。他很少回来,去了很多的地方,感受到很多的美和灵性,性子一天天地沉稳,花花世界纷繁袭来,他能够自在地徜徉其中,但是午夜梦回却依旧忘不了他的毛毛。   她好像生活得很有滋有味,依旧是曾经的明媚模样。她和季予当然没有长久,或许只是一个拒绝他的理由,他也没有资格质询。她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淡,避免了和他的一切接触,见面也仅仅是剩下“你好”、“谢谢”这样客气的词语,每每不自觉的后退都好像在他的心尖上刺着刀。   一步步地远离,两个人二十几年的情谊被斩断得……仅余分毫。   全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害人害己,他自作自受。? ☆、酒醉诉情 ?  “姐姐来了。”帅气的小酒保一眼就认出了她,露出两颗小梨涡,“真不巧,陆哥今天不在。”   陆莞的眼睛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推开递来的冰水,手指“笃笃笃”地扣扣吧台:“我要龙舌兰。”   小酒保的背后冒出一圈冷汗,昧着良心撒谎:“那个啊……我们这里没有的。姐姐不如试试调酒师新制的果酒,女孩子喝很不错的。”真是开玩笑,陆哥三令五申,在姐姐出现的范围内,不准出现成年未知雄性以及各种酒精度数高于2 %的物体,谁敢作死。   “没有啊……”她长叹,“那我只能去别家了。”作势就要起身,被惊慌地拦下。   “哎哎哎!”小酒保花容失色,让她去别家,不等于招狼么,苦着一张脸,“姐姐别难为我嘛,人家才刚来没几个月……”   陆莞同情地拍拍他的脸,语气和他一样可怜:“姐姐没想难为你,你就帮帮姐姐嘛,不然姐姐只能去别家,然后一不小心再被别人给带走了……然后我就会痛不欲生,然后陆离就会问我,干嘛不去我那里啊,我就说,吧台的Jason不让我呆在那里……”   明明还在笑,一番话彻底让小酒保浑身一凛,面对这么没有道德素养的人,还能说什么,蛇蝎美人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抓抓头发有些无奈:“那你去二楼包厢……”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待在外面,不可以!   “好的,但是里面要可以唱K哦。”美人巧笑嫣然。   叫过人来带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上了楼,Jason扭脸,才敢火急火燎地拉过服务生:“快让经理通知陆哥!快去!快去!”   陆离飙车赶来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对着有些委屈的酒保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你不知道她醉得多快么?!你居然还敢给她酒!”   “姐姐太生猛,我拦不住……”嘴里嘟囔着,字字句句大实话。   陆离找到她的时候,陆莞却清醒地让他不可置信,正站在桌子上唱情歌,口齿清晰,饱含深情,但是怎么都给他一种字字泣血的感觉,不自觉地挺起了脊背,莫名袭来一股寒意。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只有一眼,让人一哆嗦,然后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当着陆离的面拿起了杯子:“终于来了,等你半天。”小小地抿了一口,刺激得眉头都皱起来。   好像又被她给摆了一道,明明等他来了才会开始,陆离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今晚不在,她可以对着屏幕干吼,然后两瓶酒碰都不碰一下。他稍稍安心,斜躺在一旁:“小姐,我也有私人时间的,不能总是给你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吧。”   “你的私人时间不都是我的吗,你还要干嘛?”话说得理直气壮。   “约会啊……”   “约会?”陆莞戏谑,“和胡小姐?”   “什么胡小姐!”陆公子被踩着痛脚,简直百口莫辩,“我宁愿和你一样孤独终老!”   “你才孤独终老!你才孤独终老!”暴怒一触即发,手边有什么,她都砸向他,“你再敢说一遍我孤独终老,你试试!”   下午的时候,尹父亲自来陆家送请柬,陆莞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果然,送走尹叔叔,她立马被爷爷陆屹叫到书房“谈一谈”。   所谓谈一谈,话题还不就是那件让她头疼的事情。陆屹坐在书桌旁的沙发上,有些不怒自威:“听你姐姐说,你最近和宋家的小孙子走得很近。”   不平不喜的一句话,陆莞反应了好久,才明白指的是宋祁文,点点头:“还好。”知道他们的心思,怕爷爷误会,有点不甘心地补充道,“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三天两头出去?”   这真的是无可奈何了,要不是那天答应了他的三次约会,也不至于要守信,横竖出门不过两趟,打球、吃饭,但是在长辈眼里已经很是反常了。陆莞低头看着地板,声音低低的:“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不像话!”陆屹明显有些生气,“你看看你现在懒散的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幼言比你小一岁,人家爸爸都来请我们喝喜酒了,你的感情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比较慢热。”   “那你准备慢到什么时候?”   陆莞咬牙跺脚,有些不畏强权:“反正我三十岁之前没打算结婚。”   这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陆屹差点没气得血压上升,愤怒地将拐杖刚刚举起,她已经抱着头尖叫起来,悬在半空的拐杖晃了几下终究没有忍心落下。   “我打到你了么!”陆屹恨铁不成钢,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敲了两下。   陆莞倔然地不说话。   陆屹对于孙辈还是比较宠爱的,尤其是这个小孙女,简直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头几年她想做什么便随她去了,但是现在这个性子越来越不着调,也不知道像谁,真是操心。语气稍稍有点缓和:“爷爷也不是逼你,现在有一个条件不错的,先相处看看有什么问题。”   “先相处看看有什么问题?”陆莞重复给陆离听的时候,简直想抱头痛呼,“难道每次和别人见面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要转一圈,对方是不是适合当我未来老公?”   “那那个宋什么的,适合当我未来姐夫么?”陆离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   “我觉得纪西羽很适合当我未来弟妹。”陆莞反唇相讥。   陆离被一噎,有些心虚地别过脸,无往不利如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单恋目前还没有半点结果,太丢人了。转眼的时候陆莞已经趁着他不注意又喝下去一杯,双颊渐渐泛出漂亮的桃粉。   他看她被冰块冻得直拍胸口,有些皱眉:“你在外面的时候也这样子吗?”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却毅然要出国;明明不能喝,却还是逞强。在家里一直是和他在一起,那出去的那几年呢?别告诉他,在外面另外养了一个弟弟,这个太刺激人了。   她已经有些差不多了,竖着手指在那里摇着:“三年多,我一滴酒都没有碰过。”   事实上,在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看到酒都会有心理阴影,说起来简直有些矫情。   即便她不讲,陆离也是相信的,不然怎么会还是现在这种沾酒就倒的样子。不过比西西倒是好点,纪西羽直接是酒精过敏,曾经直接被送医的经历至今让他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带她过来。   他接过杯子放下,轻声问:“为什么不碰?”   “因为我害怕……”陆莞的声音朦胧,好像陷入回忆一般,“我怕早上起来,身边会躺着一个认识的人。”   用惊惧形容不为过,那种让人心坠谷底的事情,经历过一次绝对够了,实在承受不住。不能哭、不能闹、不能说,自生自灭,自苦自哀。   他没有听懂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她是已经迷糊了,低低地笑:“都神志不清了——是怕早上起来,身边躺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最可怕……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我简直吓死……”她不讨厌他,从来没有讨厌过,那是对她最好的人,但是再多的好也是可以在一瞬间消失的。   人已经要倒了,陆离深感功德即将圆满,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她,无心细辨她话里的意思:“不害怕,有我在,不害怕。不管是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打断他的腿。”陆莞依旧在不停地碎碎念,陆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带进怀里,声音安抚:“别说话了,你醉了……”   她就是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开始哭的,低低地抽泣。   睡眠让人放松,醉酒让人放纵。悠长的几年岁月,恍惚中在眼前飞逝而过,她逃得忽然,断得绝对,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就像当初他对她一样。辗转反侧时她总是会听到当初那个少年在自己耳畔的那句“喜欢”,几分真几分假她判断不出,只是想到时心口每每会有一阵收缩。   崩溃地毫无征兆,无声抽泣一下子变成了痛哭,简直有些哀嚎的意味,陆离这才发现不对劲,抬起她的脸,恍惚中寂寥万分,这不是他见过的陆莞,从未看到过这么悲切的样子,他一下子感觉心好像被钝刀割了一下。   知后觉,她根本不是来喝酒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宣泄口。   一个嘴硬心软的陆莞,现在只会依赖他,陆离几乎是止不住的心疼,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孤身呆在无光的夜里,只会信任他,也只能抓住他一个人。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陆莞哭得彻底,之后乖巧地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夜色沉醉,她的头枕着手,安静地缩成一团。陆离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一点声响,没有注意到在大宅拐弯树荫深处,有一辆雷克萨斯停了许久。直到他们驶进铁门,才缓缓启动,漆黑的夜与漆黑的车身融为一体,空气静默冰凉,开车的人心酸寂寥。   ? ☆、婚礼痛哭 ?  因为尹家和夏家在当地的名声,此次又带点联姻的意思,婚礼的排场不能小:尹家旗下位于海边最大的五星酒店全部包办婚宴,两层三十个厅一半招待亲朋好友,一半安排媒体记者,其余楼层分别是化妆室、休息区等,颇为大手笔,简直有些奢华铺张,不过也符合尹舒逸风华的性格。   夏幼言没能够如愿在教堂宣誓,不过嫁得良人,眉梢眼角俱为喜色,褪去青涩,当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陆莞作为唯一的伴娘须得全程陪同,连她都有三个专门的服装梳化设计师。在闪光灯中好像走秀毯一般略过记者的追问,即便轻描淡写地把所有话题都抛给了对于这种场面游刃有余的司仪陆离、以及企及有曝光率的大帮名媛,到晚上西式婚宴的时候,换到第三套抹胸白裙,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你确定你们蜜月旅行第一站是南极?!这个想法是不是太逆天了。”陆莞低低地叹,“不仅几家爷爷的老身子骨跟不过去,我也吃不消了。”   夏幼言笑得温婉:“你不是我,发生了很多事情后,我才真正发现自己有太多的遗憾。以前规划的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拖那么久了。”朝她眨眨眼,俏皮活泼,“有人陪多好。”   哪里还有曾经叱咤生猛的检察官模样,经历过生死,陆莞觉得幼言好像看开了许多。多年的纠缠修成正果,唯一不变的只有当初的义无反顾。   陆莞皱皱鼻子,羡慕中终于带着点酸酸的小嫉妒:“知道你幸福。”   陆离的致辞实在是太感人、太贱、太长了,陆莞站得腿发麻,失职地一个微小的踉跄,被身旁的伴郎轻轻扶了一下。她转过去看向顾宁然,他默默地松开手,有些淡漠地转过头。自从那天的不欢而散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今天的婚礼也是全程无交流,简直比陌生人还要生硬。   男主人公完全有些亢奋,在隆重而有格调的婚礼现场,英俊的容颜有些眉目生花:“二十五年前,我三岁,第一次见到了还在育婴房里、眼睛都没睁开的幼言,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个不到一尺的女孩,会成为我的尹太太。”   台下有些低低的笑声,尹舒逸顿了一下,“以前我不懂,世间万物,参不透一句我想要。然而有一天真正发现一个我爱的人时,即便我如此自大,也不能任性地将她占为己有。我想我要,人之常情;我恋我惜,我之允诺。今天我在这里,祝愿在场的所有朋友和我一样,此生得遇真爱,不负年少所求!”   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新浪深情拥吻新娘,而在他们身后,一声极低的抽泣声,娇滴滴的伴娘忽然按耐不住哭了出来。   新郎的话感动了伴娘,这个场面有点新奇,陆莞都觉得自己是一朵惊世骇俗的奇葩。   越是以为经历千锤百炼,心硬如铁,越是在这个万众幸福的时刻,会酿生出更多的感慨。相识二十几年的闺蜜,如今身披白纱,亭亭玉立,身边陪伴的就是自小企盼能够天长地久的爱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像他们一样不负年少所求。静默相依,此生相伴,神圣而庄重,泪眼朦胧中陆莞忽然明白了幼言当初的义无反顾,只因为值得。   有了这个插曲,补妆换至最后一袭淡蓝长礼裙的时候,陆莞的眼睛还是泛着红,平添了几分柔媚。尹舒逸的那些好友,简直卯足了劲要和娇艳欲滴的伴娘搭上话,被迫喝了三杯红酒下去,她的道行已经全部耗尽,面对面前的觥筹交错有些欲哭无泪。顾宁然轻轻地按住她的手腕,把她护到了身后,接过递来的酒杯:“我替她喝吧。”   有意缠着陆莞的那个人,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清越冷静的男人,反应过来明显有些不大乐意:“英雄救美可以,但是要多罚三杯。”使坏般的换来了白酒。   顾宁然笑笑,连话都没有多说,三杯酒干净地饮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清俊的容颜扬起妖异的曲线,十分平和:“大家随意。”   敬酒的人得了面子,也不好再为难下去,的确还有不甘,但是面对眼前这个貌似温和实则隐藏锋利底色的人,依依间就是觉出了一丝狠劲,喝净自己杯中的酒,也只得放过。   陆莞和幼言说了一声,去休息室稍稍醒了一会酒,重整精神准备回去再战旗鼓的时候,出门看到了靠在走廊里的那个瘦窄身影。四周很静,他倚在墙上,她还没走近他便看到了,轻缓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烟拧灭在身侧的烟碟上,站直身子略微舒展了一下,对她开口:“不用回去了,我和舒逸讲过了。”这次说的是真话。   她点头应了一下,看了一眼还轻微冒着烟雾的三四个烟头,有些惊讶:“你站了很久了?”   “烟味很重?”他的声音带着清哑。   她抿唇摇摇头:“没有。”   顾宁然舒了一口气,四顾看了看,低声道:“如果没事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个人最终在海岸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夜间的海风带来些寒意,海浪卷着沙沙作响,黛蓝色的天空下仅余几颗微星,氤氲着静谧。   陆莞的肩上披着顾宁然的外套,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他的领结已经拿下来了,衬衣解了两颗扣子,凌乱中倒现出了几分性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和薄荷的气息。   好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嗓子依然带着些沙哑清悠:“对不起,那天不是有意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低着头淡淡地笑了一下,并不回答。他们好像很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身后酒店里热闹繁盛,而他们周围,安静地只余几盏灯光。今天的确是感触良多,到现在都有些心绪难宁,陆莞说话时依旧有些低沉淡漠:“你为什么不结婚?”   在她眼里,顾宁然是有些清冷,但是再过清冷的人都不至于没有情感,尤其是身边还存在着同样优秀卓越的追求者,总不会独身多年。   “我不急,你急么?”   陆莞有些莫名,看向他,依旧平静:“我当然不急。”说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出其中的深意,她的心一跳,惊诧的瞬间默了声。   顾宁然的声音很温和:“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会不知道。”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苦笑,“毛毛,接受我真的有那么困难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提及这种话题。   轻声叹息:“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相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就是症结所在,就像顾宁然问的一样,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也许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行为,至少那种直接的方式,伤害的是她从小到大对他的依赖。   “我承认我的方式方法可能不对……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让你对我很失望,失望到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他开口有些晦涩,“但是,毛毛,你不能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就判我出局。”   如果说当年只是对于美好的年少贪恋,时隔这么多年,再也无法否认,那种过度的情感,就是爱意,不懂分寸、突破禁忌,过早地给这份感情蒙上了纱。   “朋友变成情人真的没有那么可怕。”顾宁然慢慢起身,半蹲在她的身前,一只手轻易地把交叠在膝上的两只冰凉的小手握住,有些恳求,“毛毛,我们试一试。”   从来没有过的委曲求全,顾宁然就是这样的人,绝对的散漫,但是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她不可。   越是凡事无所谓、事事不上心的人,真正起了贪念,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是快被逼疯了。   这么多年,他总是会想,若不是因为一晌贪欢,他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至少,再死缠烂打也不会比如今的局面更加让他无以为继。   他对感情的反应不算敏捷,但是认定之后却是绝对的强硬无法回头。他的彻底随性是给自己带来很多的自由,随之而来的却是缺失准绳,而后就是万劫不复。   已经不是当初简单的喜欢了。   可是当真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陆莞一直低着头,脸埋在大片阴影里,也不讲话。   顾宁然有些无力地把额头抵在了她的膝上,她的不回应是在意料之中,但是真正迎来这一刻的时候,他的心头还是泛起无尽的悲哀。这样的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他自己也知道,得一想二,说的不就是他这种得寸进尺的人么。纤细的十指从自己的掌心慢慢抽走,他甚至感觉自己红了眼。   倏忽间手却被反握住,顾宁然的心颤抖起来,带着惊讶抬头,四目相会,陆莞的眼眶一直红着,此时甚至带着一些水光,她扭着脸去不看他,有些倔强:“你让我想一想。”   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唇角已经先一步扬起:“好,我等你。”   ? ☆、相约画展 ?  其实盘根究底,陆莞并没有答应顾宁然。但是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的确有了很大改善,至少不复从前的如履薄冰模样。陆离看着新奇,悄悄问过顾宁然,对方依旧淡然的让人发指:“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替你们舒口气而已。   陆莞的性格绝对不算温柔,但是对于感情的事情就显得太过温吞。加之本身心思太重,如果是在别的方面,多思善变的腹黑属性能够让她游刃有余,那在感情方面,这样的太过静定当真不是好事,须得有意无意的强势紧逼一下。   顾宁然就是那样的存在,他会选择压抑,但是也有一种不得不为之的态度强行让自己渗入其中。太过霸道是么,他不在意,他的整个灵魂都是陆莞的,她要是受不了了要夺去,太好了,他求之不得。   ****   宋祁文电话来的时候,陆莞正在午睡,声音迷迷糊糊地:“喂?”女子初醒时朦胧的嗓音特有一分性感,即便是见惯百花的宋公子也是听得入了迷,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讲话。   “你好?”她已经有些醒了,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眯眼看了下屏幕,“找我什么事?”   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回神的宋祁文轻咳一声,有些慵懒:“陆小姐难道忘了我们今天有约吗?我十分确定昨天有提醒过你。”   明显的一声吸气,陆莞抱歉而匆忙:“等一会,我就来我就来!”夹杂着细碎而凌乱的脚步。   “记得穿粉色。”他悠闲地发号施令。   “OK!”陆莞答得干脆,跳起来匆匆忙忙地挑了一条玫粉连衣裙,略微洗漱并未妆点便下了楼,一路小跑去了那辆宾利。   宋祁文已经做好了久候的准备,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这个时候着实惊讶,看了眼时间:“这么快?”   “很快?”她终于缓了缓心,也有心情开玩笑了,“那得看和谁比了,你这是相对而言的经验吧。”   他被一噎,这反驳得还真是一针见血。饶有兴致的打量她,素净的一张脸,粉黛未施,唇红齿白,落落大方。他愣了一会倒是有趣地笑了:“约会不化妆,的确是我认识的第一个。”   “你是在暗示我不好看?”   “不会,浓妆淡抹总相宜。”花花公子就是擅长口吐莲花,“况且,你什么样子都和我很般配。”   陆莞这才费心地看清两人今天都穿的粉色,倒有些珠联璧合的意思了,暗自摇头,刚刚匆忙,再次着了宋祁文的道,早知道就多晾他半个小时。   宋祁文今天带她去的是一场画展,陆莞有时候会觉得这个花花公子的表面之下,似乎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文雅。目光所及,到场的多为高档人士,她对艺术没有太多接触,但是也能看出主人的名气不凡。走近看了看落款:“这位宋岩先生……”   “叔伯。”宋祁文及时回答了她的疑问。   “哦?”她转身看向他,勾唇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书本网,不大像。”   他有些不以为然:“难道是我的气质太过冷傲?”   陆莞听到他这种话有些忍俊不禁,并未回答,慢慢地踱步看向一幅幅作品。   “和我相处其实还不错吧?”她听到宋祁文问。   “当然。”   “那有没有打算更进一步呢?”   “没有。”   “嘿——”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拒绝地干脆,宋祁文倒是奇了,明显受到了伤害,“你哪怕考虑一下再回答,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   “这样啊。”陆莞停住,当真敛眉在思索,他待在对面看到她眉头紧锁,屏住呼吸竟然有些期待,谁知她抬起头,表情挺认真,“暂时没有。”   这回是认真思索后才被拒绝的,宋公子的心情明显没有好多少,有些不信邪:“难道说我魅力不够?”   “你觉得你的魅力不够吗?”轻巧地把皮球又踢还给他。   “当然不会。”   “那就说明不是这个问题喽。”   宋祁文不禁驻足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长相举止绝对是无辜纯清,但是接触之后却会发现有些奇怪的冷静自制,当真有人可以对感情冷漠到这个地步,还是说自己没有那个荣幸可以见到她的另一面?   陆莞转身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由又退回去,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不走了,生气了?”   “怎么可能。”他微微笑起来,动人的桃花眼里泛出些许着迷,“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谢谢称赞。”   “你和顾宁然很熟吗?”听到这话的时候,娇俏的姑娘明显一愣。他其实好奇这件事情很久了,他们在英国时是校友,顾宁然品行气质如斯,颇得宠爱,但是出了名的闲情冷淡,让不少爱慕者望而却步。直到初见陆莞的那一次,他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过顾宁然那种强势的占有欲了。   她语气颇为平静,一言以蔽之:“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   “多少年?”   “我今年多大,我们就认识了多少年。”   答案让他有些惊讶,相熟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他所想。不自觉地就开始了试探:“这么说,你们感情很好?”据他的观察,并非如此,好像有些微妙,说亲近不算亲近,但是也绝对不疏远。   “你觉得呢?”   陆莞真是打太极的好手,又给了他一道填空题,但是这次宋祁文并不打算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会顺杆爬。识时务地转移话题,语气转为轻快:“待会想去哪里?”   原先略微失神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为对方的宽容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好相处?”   “不会,是我还没能走进你的心。”邪气地抛了一记媚眼。   在他去和自己叔伯打招呼的时候,陆莞被叫住了,转身发现是叶墨。叶墨穿着浅绿长裙,优雅娴静。她其实一早看见了他们,没办法,实在是太过惹眼的一对粉红色,出众的咄咄逼人,但是一直到他们分开的时候才上前:“我可以叫你陆莞吧?”   “当然。”有了前两次的亏,她现在一看到叶墨就会在方圆几里寻找一下,总觉得顾宁然会不经意出现,不过这次好像叶墨是一个人。   “恕我冒昧。”叶墨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裙,有些犹豫,“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陆莞“啊”了一声,她也知道今天这副装扮实在是太过暧昧了,让别人误会很正常,不过还是笑着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宋祁文人很好的。”叶墨看向不远处那个粉衬衣的俊美男子,轻声道。陆莞有些莫名,却还是应了一下。   “其实……只是觉得你们很般配。”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不过两个当事人没有反应,她这个局外人倒是显得有意去搅乱湖水一样。   陆莞这次却只是浅笑一下。   对方并未接话,叶墨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好像也逐渐意识到自己每次在陆莞面前会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丝急切的情绪,她有些赧然:“难道你不喜欢他?”陆莞这次直接转头疑惑地看向她,叶墨索性继续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还是说,你在意的是宁然?”   叶墨的胆量真是不容小觑,陆莞被这种没来由的直接弄到无力,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叶墨,我想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且不说感情的事情本就私密,她自己这里尚且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着实也没有向别人解释的必要。   “但是他对你……”   她及时打断了她:“我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心意,但是,我会珍惜。”   陆莞的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叶墨觉得自己是过分了,她和顾宁然的关系的确不应该牵扯到陆莞。她多年的感情说是单恋也好、说是一厢情愿也罢,都是她心甘情愿,这个时候有什么理由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要求另一方的退出。她的确嫉妒陆莞,但是对方说的很明确——她会珍惜,浅层次里甚至还在安慰她——她的感情也会得到顾宁然的珍惜。但是怎么办,她反而觉得自己更是凄凉,心里也更是不甘。   “墨墨也在这里。”宋祁文已经笑着走了过来,“两位女士在聊些什么?”   “当然说你很优秀。”叶墨自然地接道,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懈可击。   “是吗。”宋祁文有些惊喜,看向陆莞,有一丝丝的小得意,“会不会有一些心动?”   陆莞的手指稍稍比了一厘米的长度:“的确有一点点。”也是顺势圆了下去,并没有一句提及她们刚刚的对话。   的确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女孩子,无意间流露出的稚态让她都会莞尔。难道这就是宁然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叶墨的确是觉得费解,自己也是足够优秀,为什么依旧得不到他的青睐,她觉得自己最幸运的地方就是可以认识顾宁然,但是最不幸的地方也是因为认识了顾宁然,自此她变得贪心,不再愿意将就一刻。   ? ☆、抛开过往 ?  顾宁然到酒吧的时候,陆离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对着一整面墙的屏幕在打游戏,电光火石,无心分神。他眼睛转了一圈,彻底确定了的确是没有某个人的影子,心头还是闪过一丝失落。   “啪”地一下,陆离被秒,Game Over。长叹一气扔开手柄,看到一旁陷在灯光里的清冷影子,推过桌上的纸盒:“喏,陆家小公主十二道金牌下令,让我务必亲自交给你。”   顾宁然看着那三盒姜粉饼,微微泛起一些笑意:“她人呢?”他不会嘲笑陆离,他们半斤八两,如果不是毛毛三令五申,他还真犹豫要不要今天过来。按照他的想法,不如索性再推脱几天,等她自己来找他。   “二婶最近身体不好,临近期末又一堆事情,陆莞每天都去学校帮她。”陆离懒洋洋地,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人家现在是大忙人。”   这话听着酸酸的,谁能有日进斗金的陆公子忙,姐弟俩赌气的样子倒还是真像。顾宁然看向他,轻描淡写:“听说你最近在忙着约会?”   “这是陆莞告诉你的?!”陆离心虚地坐直,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对啊。”他笑,“我还知道,那位小姐姓胡。”   “F**k!”又被戏弄了一回!陆离感觉自己的肺都有些疼了,喉头一甜,强自按下心头涌上的一口鲜血,“哼”了一声,有些高贵冷艳:“你们最近关系不错啊?”   顾宁然慢条斯理地自己倒了杯冰水,简直悠闲过甚:“这话你和她说去。”   陆公子刚刚露出点桀骜的苗头,立马又收了回去,他可不敢和他家小公主说话不着四六,那种反复无常的脾气,他实在是吃亏太多了。“姐夫啊……”陆离的语调拖得长,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在叫他一样,顾宁然动作一滞,却听得他继续在说,“就陆莞那个性格,我这辈子是等不到姐夫喽。”   这种大喘气,就算是顾宁然处变不惊,也忍不住眉峰微动。微微敛神:“她难道还在找对象?”语气明明不平不喜,听着就是不怎么友善。   “没有,她有一个感觉不错的,正在相处着。”   简直还不如刚刚的猜测,顾宁然在焦躁情绪涌现之前,面无表情地扫了陆离一眼。   “也……也没有相处,只是我感觉这一个不错。”一个眼神搞得他有些慌不择路,脱盘而出,“好像姓宋,你认识么?”   “没听过。”绝对不能开口,他顾宁然没有那么宽的情怀,能够淡定地在爱慕对象的家人面前谈论情敌,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好友。   陆离本就是保护欲作祟,顾宁然的情绪一向没什么浓烈之处,淡悠得让人难以捉摸,他这番试探反倒看出些东西来了,有些贼兮兮的:“嘿,你真不打算和我家莞莞一起?”   对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那好啊,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把陆莞介绍给别人。我家莞莞脾气不怎么样,但是足够美……”   陆离肆无忌惮地开始畅想未来,顾宁然风度极好,轻轻地倚着沙发,神色漠然:“你敢。”   冷得陆离一唬,他简直头疼死了:这两人怎么都是这么的口是心非,他每次为了套他们的话得冒着多大的风险,简直杀死一堆脑细胞,发布会答记者问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的绞尽脑汁。偏偏对方的情绪永远让他捉摸不透,都什么时代了,还喜欢猜哑谜。   “你是不是淡定得太过分了?”百般试探永远得不到一句准话,他吸了一口气,有些严肃认真,“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莞莞可以找到很好的,你要是不在乎,也不要耗着她。”语气是有些重,但那是他的姐姐,他就是这么的没有原则,唯陆莞是瞻。   顾宁然有些莫名地看向他,抚额叹笑,安抚那个有些急躁的少年:“我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乎,简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都对人家硬|来了,一点分寸都不在乎,简直卑鄙。   陆离慢慢地从激愤中缓过来,拿起手柄继续他的新游戏,旁若无人,表情却是淡淡的:“你知道季予吧?”   完全无法忘记的名字,太过鲜明的一个存在,也是陆莞给他最深刻、最沉痛的一击。蓦地被陆离提起,顾宁然下意识地就反应到不对。   “那个人对莞莞影响挺大的。”   “有多大?”他自然知道陆离对他们关系的一知半解可能存在诸多误会,但是很多事情在陆莞那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陆离笑得讽刺,长指飞快地完成着角色任务。   影响实在是太大了。陆莞当时是提前从学校回来的,家里人都感觉惊讶,但也没有多问。晚上他知道的时候,想要找她,敲了好久的房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想了半天不放心,从阿姨那里拿了备用钥匙,进屋之后才看到她裹着被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动都不动。费尽力气把她从里面挖出来,发现她身体滚烫,浑身都是汗,烧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他几乎是慌张地叫过二叔,连忙送的急诊。   陆莞在打点滴的时候,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了那部手机,很没道德地翻看了一遍,那个叫季予的名字让他印象深刻,最近的几通来电都是他。陆莞醒的时候他把手机递给她,她看了看,静默了好久,忽然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回了电话,嗓子甚至是苦涩沙哑的:“我答应你。”   “你至于么!”陆离当时恨铁不成钢,有多深的感情让她高烧醒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回电话答应别人的表白,甚至于还是一个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人!   陆莞当时笑了笑,无比的惨然,整个人又缩回了被子里。   那次陆莞高烧了两天,整个人都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他觉得她的这段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不过问了她也不说。就在他准备屈尊降贵亲自认识一下那个人的时候,陆莞却淡静地告诉他已经分手了,他简直非常想问候一下那个叫季予的男生的各个长辈。   “莞莞从来有事都不愿意讲,她洒脱开心,我也就开心。”陆离杀得血光四射。她说自己不在乎,但是这么多年她还不是一直没有找过男朋友,谁都能看出,那个人害得她不浅,她疏远顾宁然难道不还是因为放不下前一个?   顾宁然置若罔闻,陷入深深的沉默,恐怕只有他和陆莞知道,真正的原因本来就不在季予。   可是,高烧,住院,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当时听说她提前回去,满心的想法都是她需要调试心情才能面对他,丝毫没有考虑到她不是一个人离开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有些显出不适。是啊,有多大的排斥和震撼,才让她醒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回电话答应别人的表白。她是在他强迫她接受的时候,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贪|欲|邪|念,让彼此都心慌意乱。   依稀中,他却又想起了许多其他的事情。陆莞一直是这样的口是心非,但是真正绝情起来足够果断。之前都是这样的冷漠相待,即便他这边热情满满,也能够视而不见。但是如果当真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大可真正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又怎么会妥协,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还是说,她的退步其实就是那种隐匿感情的不经意倾泻?   云雾骤开,他又有些想笑了。   陆莞洗完澡准备在床上趴一会,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随手摸了一下,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原本湿着的头发都已经自然干了。   “毛毛。”顾宁然的声音低低的。   她这边困得迷迷糊糊地,没有在意他的温和中带着隐隐的沉默,闭着眼睛开口:“东西拿到啦?”   “恩。”他轻声应了一下,慢慢地,“在干嘛?”   “准备睡觉。”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她的困意,事实上,她当真打了一个哈欠,猫一样轻柔,小小声。   他今天挺好说话的,微微笑了一声,并没有作强求:“那你睡吧。”   “晚安。”   陆莞挂断了电话,闭眼还未沉入梦境,忽然眨巴了几下又睁开了。刚刚是她听错了吗,顾宁然在道完晚安之后是不是说了一句“对不起”?不甚清晰,难道是为了扰她好梦这件事?这个理由还真是听牵强的,但是她实在是无力运转大脑,困顿中也不得答案。   ? ☆、月夜动心 ?  顾宁然的生活很简单,随性、清淡。前几年的活动范围遍布世界,不过性情洒脱、心态所趋,其实骨子里还是偏静的,不喜应酬,除去礼节,很多时候温和的表情下并不见得是真心。认为他阴冷也好,城府深也罢,就是一个清越的男人,干净洒脱不惹尘埃,他的定数本来就不在旁人,自然不会为他们走下神坛。   周五工作结束他直接驱车去了大学城,邻近N大校门才拨通电话给陆莞,停车走至体育场时,发现她捧着一堆资料正和一个学生交谈。与其说那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把她误认成了老师,不如说直接是当成了学妹,简单的白裙搭了件西瓜红的针织短衫,说话的时候还得费力的抬起头,俏生生地让人都不忍心打扰她。   顾宁然慢悠悠地等着,直到她转身看见,匆匆和那个以问路为名伺机搭讪的男生打了声招呼,向他小跑着过来。不远处的男生也明显注意到这个儒雅英俊的男人,气质凛冽,让他皱眉,驻足凝视了他们俩好一会,才有些表情莫测的走开。   “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顾宁然微笑,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捏着后颈,反问道:“很累?”   “现在小孩子真可怕。”陆莞抱着资料,摇晃着脑袋叹息,“营养补充太好了,怎么会长得那么高!”   他看着她低着头,露着雪白的后颈,刚刚被揉捏过,微微有些泛红,晃得他心弦微颤,简直像是一个情意初动的少年。侧过脸轻咳一声,伸手接过她怀里的东西:“走吧。”   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很繁盛,相比顾宁然的不熟悉,陆莞最近半个月没少在这里游荡。正值晚饭时间,人群川流,他一手拿着东西,一只手护着她,稍不留神她就会跑得找不到,简直有些头疼。天色尚明,但是已经有些微的灯火,清雅挺拔的男人唇边抿笑,视线一直追逐着那个美丽娇艳的女子,不少学生也纷纷朝这一对行注目礼,好多女学生的眼里不无羡慕。   最后在烤鸭店的楼上空位坐下,要了半只烤鸭、鸭骨头炖汤和一盘水果,陆莞一一地打开沿路打包的烤玉米、肉夹馍、米肠一类小吃,和对面边拿湿毛巾擦手边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的人笑,打着商量:“我请你吃饭,你待会要顺路送我回去。”   眼神流光溢彩。安静的时候,陆莞的样貌或许是娇俏型,但是那双眼睛微微会带有一丝妖气流转,丝丝绕绕地透露出主人绝非单纯的本性,但是,很能勾他的心。顾宁然敛眉,自然不会拒绝这天降美事,稳稳地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很温和:“我当然愿意。”   他说话好像永远能够一语双关,又不是告白,你愿意什么劲。陆莞自顾开始包面皮、蘸酱汁,吃得津津有味,愉悦地吮着手指,才想起来问他:“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有什么大事不能电话讲,大老远跑一趟,万一她不在学校怎么办。   “顺路送你回去啊。”现成的答案当然要捡过来用,顾宁然的衣袖挽起,露出白瘦匀称的小臂,答得云淡风轻。漂亮的姑娘微微眯了眼,他视而不见,淡淡地:“最近报社不忙么?”   “一般般啊,我的事情也不多。”不然怎么还会每天下午有空来学校。   “同事地相处得怎么样?”   不好意思,有宋祁文那个□□在身边,请原谅他的胆战心惊。   只是,这话好像有点小别扭啊。   陆莞抬头看向神色自若的顾宁然,又是那副真真假假不知深浅的样子,她索性得意地扬眉:“我陆小姐人见人爱。”   顾宁然却轻松地笑了,隔着桌子拉过她的手,用毛巾一点点地把她手背沾上的酱汁细心擦去,指尖略过她的嘴角,居然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像小孩子一样,吃得到处都是。”   被虚长自己两岁的人说教,陆莞心不甘情不愿,忽视了这个颇为暧昧的举动,狼吞虎咽吃得咬牙切齿,直接的后果就是饭后绕着学校硬是走了两圈多,直到月色渐上才消食结束。   顾宁然开车一向沉默,两个人间或聊两句。快到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国一趟。”   陆莞当时正费力地从后座拽过自己的包,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哦,那很好啊。”   即使他处变不惊,也为这个回答愣了一会,思索着合理的应对。车停稳之后,看着陆莞在解安全带,他有些忍不住:“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如果能撒娇地要礼物,他想他会很乐意的。   “我到家啦。”陆莞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想了想,微微一笑,“祝你一路顺风。”转身就要下车。   还没碰上车门,就被用力地拉了回去,陆莞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他。顾宁然左手搭在方向盘上轻叩着,眸中似笑非笑:“我刚刚说我要出国。”   “我听到了。”她莫名其妙,轻轻挣扎着手腕,“我祝你一路顺风啊。”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干什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都不问问我去哪里,去多久?”他面无表情。   陆莞挣扎数次未果,有些无奈地妥协:“那好吧,请问你去哪里,这次又要去多久呢?”   对方真的从善如流,一字一句地问了,表情坦荡自然。想要的关心体贴半分都没得到,顾宁然眸色渐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快两个月了,他们的关系日渐趋于……正常,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他心情的起落更加明显,所以才会一周没见,就想念至深。虽然也没有妄想短期之内有什么巨大进展,但是她的没有留恋还是让他有些不甘,就是很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稍稍上心一点,即便现在是恋人未达。思及至此,轰地一下,他一下子几乎有点颤抖——曾几何时他顾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欲|念一起,便一再地失了分寸,简直冲动太过。   慢慢冷静下来,他轻轻地松开手:“回去吧。”必须得要克制自己,她不会喜欢这样子肆无忌惮的他。   “再……再见。”她默默下了车。   陆莞的心思何等细腻,他几变的眼神已经流淌出一切。她知道顾宁然的感情,事实上她也在很努力地调整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大可能等同与其他人的相处,没有压力,来去自如,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些复杂,所以寻找一个平衡点的确有些难度。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身看了一眼,他的额头枕着胳膊靠在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宁然多么敏感的一个人,想要又不敢要,一定是已经看出来她在装糊涂,却没有戳穿。她发现自己不只是淡漠,好像是在恶意地消耗着他对自己的留恋,他已经表明自己的心意了,她这里却还在折磨他的意志。一味只在乎自己的心意,觉得对方的一切都是自己理所应得?   清冷的月色下,顾宁然安静的样子,更多的是一阵压抑,陆莞一下子站住了,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心疼。   车门被拉开,顾宁然从茫然中回神,被陆莞强行拉出车外,她有些气呼呼的:“哪有你这样的人,说话说一半。你要是不告诉我你这次要出去多久,我今天晚上一定睡都睡不着!”   顾宁然站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恼羞成怒的人,那张脸微微泛红,却是分外动人。真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啊,不过这颗枣好像太甜太可口了一些。心里原本的郁闷点点散去,他长指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刘海,叹:“好吧,是我错了。我要去都柏林,时间大概是一个月。”   “这么久?”她有些惊讶,明白了他刚刚的欲语还休。   他淡淡地笑了笑:“照顾好自己。”拍拍她的头,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这次可以安心回家了吗?”   说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心思都是她,她的心思都是忽视他。一时之间,陆莞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宁然看着她依然站在原地,眸光微动,他轻声笑,有些不正经:“还不走,是在暗示我给你一个晚安吻吗?”说这话,却当真倾身过来。   陆莞猛地回神,一下子捂住了他悄然贴近的唇:“这是我家门口,你敢乱来,我让爷爷打断你的腿!”   原本就是打算逗逗她,看着现在害羞得两颊绯红的样子,顾宁然的心情忽然很愉悦,热热的呼吸扑在掌心,她有些痒,愤愤地对着得寸进尺的男人:“晚安。”收回手,这次是真的打算走了。   顾宁然却是在今晚第二次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拒绝前,牵起她的手,低头薄唇贴下,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手心,声音清雅动听:“晚安,毛毛。”   ? ☆、莞莞动心 ?  一个习惯的养成往往需要四个礼拜,但是真正丢弃它的时候,花费的时间却远比这个要长。   那日陆莞拒绝了宋祁文的邀约,花花公子难得的没有平日的洒脱,有些阴郁地皱眉:“当真分得这么清楚,三次约会多一次都不愿意?”   陆莞沉默地笑了笑,对于宋祁文,她或许是有好感的,但是可以清楚地界定两人的关系最好状态便是如此,至少做朋友很是舒服,并不希望那种暧昧滋生。她多年以这种淡漠处事,好像有些太过绝情。   桃花眼闪过探究的光,郁闷不已:“被你拒绝这么多次,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宋祁文有种撞墙的冲动,铁石心肠的人好像软硬不吃,他一向欢场得意,此时也是感到挫败。“我们也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你干嘛一副害怕和我扯上关系的样子?”   “抱歉,今天是真的不行。”她有些心不在焉,只轻声说了一句:“改天吧。”好在宋祁文并不是一个太过强硬的人,绅士地道别,倒有些让她内疚了。   事实上,陆莞处于这种浮躁的情绪里面已经有一阵了。她对待感情总是有着一股潇洒的气韵,但是这次却为了顾宁然的离开有着一丝怅惘,就像是追逐着自己许久的执着忽然间偏离原有的轨道,开始产生距离,情绪之中总会有起伏。   她答应顾宁然愿意试一试,逐渐放开自己的冷淡,两人感情虽然一直处于边缘状态,却开始有一种为他所控的感觉,不复从前拘谨的小心翼翼,年少轻狂已经变成了低调内敛,他的强势在丝丝漫漫渗透包裹住她——对这种感觉讨厌?也谈不上;接受,得适应一些时间。   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最终的结果该将如何,她的确没把握。   那日的确是答应替陆母去学校监考,傍晚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却被叫住了:“学妹。”   转头看见一个黑色T恤的高个男生,陆莞几乎立刻认出了他——不就是上次那个营养过剩的篮球男孩吗?她有些无奈地纠正这个明显视力有碍的学生:“同学,我不是你学妹。”   “唔。”男生叹了一下,美女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近人情,不过少年意气,热情不减,却依旧兴致勃勃地搭讪,“你什么专业的?在学校好像很少见到你。”   “外语。”也不算是说谎呢,她大学的确主修日文。   “难怪,外院的女生都是美女。你们不在这个校区吧,难怪很少见到你,你今天……”   陆莞看着对方喋喋不休,有些奇怪:“你跟着我干吗?”   “我们应该顺路吧。”他为自己的发现有些得意,两人果真走到了同一间教室前,笑容简直溢开,“嘿,你也来考试的?”   陆莞看了看眼前这张天真无邪的脸,这时候是真的有些同情地“嗯”了一声,径直走向讲台,在身后男生疑惑的目光中和另一位老师打了声招呼,从包里拿出了试卷袋。   篮球男孩的疑问终于变成了惊惧,说是伤害他的心灵恐怕也不为过吧。   今晚的考试……她有些替他担忧。   接到顾宁然电话的时候陆莞刚刚从教务处出来,空旷寂寥的走廊里,她却有点小小的满足。   “在干嘛?”典型的顾式开场白,没有称呼没有寒暄,自然熟络。   她轻声笑,一扫连天的阴郁:“在约会。”   “哦?”他虽然语气不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扬了扬嘴角,“这样啊。”简单的一句评价,再没有下文。   陆莞等了好久,他那里都没有动静,疑惑地看了看屏幕,信号并没有中断:“喂?”   “我在。”他慢悠悠地回答,语气堪称咸淡。   “干嘛不说话?”   “怕打扰你约会。”   隔着大半个地球,她却再次被他堵到无语。   “毛毛。”顾宁然低笑一声,嗓音低了几度,几不可闻地叹息,“我很想你。”   走廊里面的灯光温柔地洒了一地,静谧地让人安定,陆莞的两颊微微泛热,心尖异常柔软。   “知道了。”强自镇静,唇角已然弯弯,回答的时候却依旧淡淡的。   “莞莞。”   寂静的走廊里,有人叫了她,回头的时候便看到竖纹衬衣、眉目张扬的宋祁文,陆莞简直惊讶地无可复加,一时之间拿着听筒,也忘了回应。   声音不小,以至于那头也听见了。“居然真的在约会。”顾宁然刚刚旖旎的心思也没有了,能清晰地感受到逐渐淡冷下去的语气,阴沉不悦。   “没有。”她有些心虚的反驳,“是宋祁文来了。”   说完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简直是越描越黑,顾宁然心思太沉,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那你忙吧。”果真,顿时变成了无谓的语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顾宁然!”陆莞为着他忽然的冷淡而气恼。   简直捉摸不透的一个人,前一秒还柔情似水,转眼就洒脱离身,即便她知道这是顾宁然惯用的手段,真正自己遇上的时候还是非常生气。   虽然她也知道,无论对方多么不舍,他的淡然永远不受分毫影响。   但是,意料之外,顾宁然的语调却是染上了笑意:“我都没生气,你怎么还恼了?”默了一下,又有些轻哄,“我会早点回去。”   她从没有意识到——陆莞,之于顾宁然,就是妥协的代名词。   也有了一些让步,她开口,鼓着脸舒了一口恶气:“说话算话。”即使心里并不是很痛快。   顾宁然淡笑地听到她挂断了电话,长指按了按涩疼的太阳穴。   他不是粘人的性格,却总是会在陆莞这里失去分寸。细算起来,他连吃醋的正当理由都没有,她的身边不会缺少追求者,他顾宁然只会是之一,又有什么立场去恼怒她生活的多姿多彩呢。幸好刚刚及时制止住自己的不悦,否则再次惹她不高兴,可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暴虐的情绪了?他不好说,因为现在他太容易受到陆莞的影响,为她神魂倾倒的结果就是在这段感情里处于完全的劣势,十分难熬,这并不是他一贯的姿态。况且如今的情况又有不同,原先朦胧的情感已经挑破了窗户纸,他只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这次依旧没有回应,他想,他可能会一蹶不振。   毛毛,等待真的很辛苦,他的信心和耐心都已经要被磨尽了。   陆莞默默看着手机,缓下心中的动荡不安,转头时,已经是微笑着看向宋祁文:“我猜,一定是蔓蔓告诉你我在这里的。”陆蔓对于撮合他们两个,一直有着极高的热情。   对方笑笑没否认,摇摇手里的钥匙:“她可是央求我务必将你安全送回家。”来的路上他还有些欣喜,毕竟陆莞拒绝他的确是有事情,多少给他一点心理安慰。但是刚刚在那里驻足了好一会,看着她对着电话笑语嫣然,一样的眉眼如画,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丽颜。   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   但是,对象不是他。   “所以,陆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呢?”宋祁文的性格有些不依不饶,并不强逼,但是好像她不答应他,真的会有极大的负罪感。   “啊?”美人一直魂游天外,让他抑郁不已,一个利落的甩尾,转弯后车速加快,陆莞惊叫一声,“你干嘛?”   他邪气地笑,慢慢放缓:“回神啦?”   “你比我弟弟还要幼稚!”美丽的姑娘秀眉微蹙。   宋祁文无所谓:“所以呢?”   “我不要和幼稚的人一起出去。”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才是稚气的无可复加。   “莞莞。”宋祁文的一声呼唤有些低迷,漂亮的桃花眼眯起,“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吧。不过就是对你有好感,觉得错过会很可惜,想要和你继续相处下去,为什么总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呢?”   他不是没被拒绝过,不过这么简单直接的不给契机还是头一回,简直迎头一盆凉水泼下,冻得他一个激灵。   对于陆莞,完全第一眼的上心,就像是单纯地欣赏一件艺术品,当有一天,你发现内里的灵魂更让你心动时,增添的更多是难以割舍的迷恋。   艺术品有灵的结果就是,你永远猜不透她的心思。   “对不起,宋祁文。”陆莞有点怅惘。   意识寸寸回笼,她有些迷糊地认清某些问题。她可以直接了当地拒绝篮球男孩,可以委婉拒绝宋祁文,但是,却难以对顾宁然说不。他们共同促成两人如今的局面,如果说从前她躲避的原因在于害怕听到他的心意,如今云雾已开,她又在纠结什么?甚至于他不在的日子,她已经有些想念不是吗,自己难道要欺骗自己,那仅仅是对朋友的感情?   又有些后知后觉:“我想我是有喜欢的人了。”   眉眼安逸,却是一种陷入感情的情根深种而不自知,迟疑而迷茫。   宋祁文心头一震,已经猜到的答案,刚刚告白便得知这种回答,多少有些不痛快。心头百转千回,面上依旧是花花公子笑意吟吟:“即使这样,我想,我还是喜欢你。”   男人容貌俊美,轻佻下掩饰着难有的真心,多年后的陆莞,回忆自己明白心意的那个夜晚,还是会隐隐记得这么一个倔强的声音。   ? ☆、悄然而至 ?  陆莞有些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与顾宁然纠缠多年,从来不得要领,如今当真发现心思的时候,反倒是近情情怯了。顾宁然随性平淡,不过于她会显出别样的亲近而已,她的无意退却当真是纠结。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慢慢累积的情感,其实多年早就深入骨髓。   但是,没有太多机会分散给滞后的情窦再开以及对自己心仪对象的思念,她就已经忙于报社同几市文协合办的作家论坛。陆蔓的刻意不作为,让她忙得如同陀螺,小半个月难歇,独自回N市的途中,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能否允许我坐你身边?”低沉的男性嗓音,她一愣,抬头的瞬间纯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绝对是毫无诚意地问问,根本未经过同意,便径直安然入座,两指倒是饶有兴致的将姑娘张得快要垂下的精致下巴推了上去。   “顾宁然?”陆莞木木的,完全是迷糊状态。   “是我。”他淡静地笑着。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   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顾宁然几乎和她同时开口,非常有闲情逸致,食指抵在唇边:“嘘,我是真的挺累的,等我睡一会,醒了再接受你的拷问。”   他今天依旧是清爽的黑白色,不同的是黑色休闲裤上面是一件没有logo的白T恤,长窄的锁骨从领口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肩胛处,戴着棒球帽,看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洒脱自然。   陆莞微微别过脸,少女情怀泛滥——天哪,妖孽成这样真是帅哭了,她都要脸红了。   愣神的时候,头已经被他轻压着按在了肩头,他的脑袋枕着她的,磨蹭着挑好了舒适的位置,自己居然先闭上了眼睛。   真的是累了啊,陆莞悄悄觑着他长长的睫羽安然紧阖,心头居然微微泛甜,异样的感觉让她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无声的笑了。   其实也没有沉睡多久,依稀感觉到有手指把她的碎发别过耳后,指腹沿着脸颊贪恋的上下流连一会。她被摸得有些痒,再也装不下去,睁眼的时候顾宁然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却没有掩下眸间的丝丝笑意和脉脉柔情。   “你怎么比我还困?”他拿着一本外文杂志,长指随意地翻着书页。   “不舒服。”她揉着被他瘦削的肩膀塥得有些发红的耳朵,埋怨着,“太瘦了。”   他轻笑:“不好意思,那我以后多吃点。”语气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隐隐含义。   她努努嘴,接过他拧开的水瓶。瞟了几眼那本建筑杂志,无聊的时候,终于想起正题:“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宁然连头都没有抬,丝毫不讲义气地出卖队友:“你有一个好弟弟。”   “就知道!”陆莞有些愤愤。   如果说陆蔓极力看好宋祁文,那么陆离就是顾宁然身后的神助攻。   顾宁然看着书页,语气淡然:“不急着回去吧?”   “还好。”毕竟她也没办法让飞机开快点。   他有些意味深长:“还好就是不急喽。”动作轻缓,神色自若,她不由疑问地多看了他两眼。   取行李的时候陆莞看到顾宁然的行李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惊讶万分:“你不会是今天刚回国吧?”   他并未反驳,只是接过她手中的拉杆,直接出去打车。行了一段路程,陆莞才有些明白他的深意:“我们是去哪里?”   “刚回来,得去爷爷那里一下。”   “你爷爷还是我爷爷?”顾宁然淡定的笑容已经道明了答案,陆莞差点叫出声,“那你带着我干嘛?”   “反正你没事。”   她当然被对方理所当然的强盗行径给惊到。   顾爷爷她也熟悉。顾麒原先是设计院的院长,退休后就搬去了城郊,按照自己的风格依山傍水设计了一幢独栋园林洋楼,老人认为那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便乐得在世外桃源颐养天年,安逸自在。   陆莞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倒是有些拘谨了,扭捏了半天。顾宁然撑着车门看着她,神情悠闲:“不下车,还是说你要一个人回去?无论那一个,我都不会同意的。”   她咬咬牙,皱着眉头依旧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他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下来,从背后凑过,对着玲珑的耳廓嘲笑:“干嘛这么悲壮。”   说到底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两位老人都已逾古稀,却体态康健,看到陆莞的时候,眼神也是极为柔软。她自小就讨长辈喜欢,和顾奶奶也是自然地亲昵不已,不过扭头看向罪魁祸首的时候,有些恨恨地转移视线。   顾宁然在玻璃花房陪着爷爷喝茶,偶尔看向她,唇边总是挂着笑。   顾麒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孙子,指尖扣扣矮几:“什么意思?”   顾宁然的面容舒展开来,微笑以对:“和您想的一样。”轻巧地带过话题。   顾麒点了下头,宁然的性格他是知道的,骨子里有着随他而来的倔强,认定之后绝难回头,明明样貌品行俱佳,却偏爱独身,今天总算是有些安慰,至少他的随心所欲终于得以收敛。   他叹息,却用一种有趣的目光看着顾宁然,“不过,陆家孙女对你好像没有意思吧。”   顾宁然被爷爷的犀利一呛,有些尴尬地摸摸眉心:“我在努力。”顿了顿,语声清淡,“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她会是您的孙媳妇。”   太过安定的心态,并不是随意的小打小闹,顾麒点头:“莞莞不错。”   “爷爷说的是。”   语气中不无自得,顾麒倒是听出了他对陆莞的在意,尤其是目光的追随,这种钟情乃至深陷的模样,绝非朝夕。   原来瞒了他们这么久。   “怎么还在生气?”顾宁然小叉子递过水果的时候,陆莞高傲地歪过了头,他倒也不计较,安然放入自己口中。   “哼!”   他曲着指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无比宠溺:“住一晚再回去吧。”   “我不相信你的人格。”她依旧扭着头。   他云淡风轻:“我又没说和你一间。”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两个人听清,陆莞几不可察地一僵,顾宁然的心头微颤,意识到失言,叉子放回盘碟清脆的一声响,他还未开口,顾奶奶进来打断了沉默:“宁然什么时候回去?”   他轻咳一声,应着:“明天吧。”   “莞莞呢?”   之前或许还敢先斩后奏,现在他反而心虚了,看向陆莞秀气的侧脸,对方一直不说话,他也不敢强势:“如果想回去,我送你。”   自作孽,他活该。   “回去干什么!”顾奶奶有些嗔怪,明显舍不得,“难得来,当然是住下。”   他一时不言,不敢不识好歹。   可是——   “好啊。”   意外听到了顺从细软的声音。   顾宁然的脑中涌现出万般不可思议,顾奶奶走后,他试探性地伸手,握住了她的五指:“毛毛?”他几乎可以肯定,陆莞在悄悄改变。   她这次却没有给他太多甜头,默默抽回了手,语气听不出情绪:“刚刚不是还在装柳下惠。”   顾宁然安静地敛着眉,虚心受教,唇角的扬起却泄露内里的情绪。能有让步,已经足够了。如果相距百尺,哪怕她只移动分毫,那么余下的距离,就由他倾尽全力向她靠近。   尝不得一点甜头,贪心不足,晚饭的时候顾宁然文雅用餐,不多话,却一直隐约有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陆莞就是感到脸热。   饭后在花园闲逛,顾宁然递过一盒冰淇淋,陆莞扬眉看了看屋里爷爷奶奶和阿姨,加起来近两百岁的人,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给你准备的。”他坦然地道明,并不介意现出自己的早有预谋。   她接过,撇撇嘴:“别人都是准备花的。”   “你不是花粉过敏?”根本不是疑问句,因为就是笃定的语气。   扬眉:“又是陆离告诉你的?”   “陆离?”他笑,“是我自己记得的——圣诞节,信阳广场。”   陆莞舔着纸盖的动作一顿。   有些久远的记忆。   六十年难见的流星雨,信阳广场的观景高台上,千多玫瑰盛铺,男子单膝下跪借着罕见盛景求婚,前排观礼人中却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不出半分钟,陆莞已经眉眼通红,顾宁然手忙脚乱地把她拐了出来,并没有大碍,但是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思绪拉回,陆莞双目炯炯地看向他,顾宁然一阵莫名。   “你这样是想暗示我你对我多好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顾宁然摇头。   “不是。”他的目光很温柔,“我只是想用一些小心机来博取你的好感。”   “原因呢?”木勺子挑起巧克力,她被甜的微微眯了眼。   顾宁然手放在裤子口袋里,仰头看着夜空中朦胧弯月,语气怅然:“我的司马昭之心,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夏末夜晚微风习习,湖边桑树枝叶间或散出几声蝉鸣,越发衬托出寂静淡漠,他微笑,淡静自持中却是染上几分煽情,默默一声叹息。   ? ☆、凄清冷静 ?  细细算来,两个人的关系就是处于恋人未满的暧昧期。如果说陆莞是在犹豫迷茫中表现出来的刻意冷淡,那么顾宁然就是绝对地痛苦压抑了。性情悠然如君,在情|海难得渺茫地沉沦,心爱的人在身边却不敢逾矩,但是梦回时分总是想起那个窈窕的身影,克制过多简直身心俱伤。他习惯了掌控世事,太过无以为继时心头涌上的冲动,往往连他自己都觉得恶意,尤其是陆莞的多变让他一直难以捉摸出她的真实情绪,着实有些难办。   直到那日宋家的名品鉴别会,他的真心被折磨地刺痛。   陆莞到的时候不算早,顾宁然当时正在玻璃窗前同人交谈。他对着她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也许就是太过敏感而显现出来的占有欲,所以余光看到宋祁文第一时间迎上去揽住陆莞的时候,很明显地涌出一丝不痛快。   宋祁文所及之处,顺便带来了很多目光:“来得可真晚。”   “啧,松开你的手。”周围看向他们的人很多,她不好驳了宋祁文的面子,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我没听清?”他故意凑近脑袋,桃花眼邪气地飞扬着。   “嘿,还得寸进尺是吧!”   两人的窃窃私语落在旁观者的眼中,绝对就是恩爱的情人对话。宋祁文倒是见好就收,他愉悦地笑,递给她一杯香槟,胳膊撑着栏杆,斜倚在阳台上:“今天我父亲在,他听伯父提过你,所以想见见。”   最近还真是有家长缘,陆莞抽抽嘴角,上次名人论坛,她拜访了宋祁文的伯父宋岩先生,对方对她这个后辈倒是有些赞赏,却明显误会了她和引荐人宋祁文的关系,这次应邀前来,没想到却又引出这么一个□□烦。   “我觉得不大合适。”   “只是普通见面而已。”宋祁文依旧玩世不恭,这话里水分多大,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你要是想要更进一层次的了解,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让你家人误会某些事情,对你对我都有什么好处?”   他耸耸肩:“我不介意的。”   陆莞真想狠狠甩过一句“我介意地不得了”,已经被宋祁文拉去同迎面而来的宋父相见,完全猝不及防。其实,如果她早几年认识宋祁文,或许就会知道这种事情是多么不可思议。相对于花花公子而言,女伴在朋友聚会上出现和同家中长辈见面的意义完全不同,父亲那天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宋祁文完全没有意识地脱口而出:“人家都还没答应,哪里就快到领回家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得不提,就是一瞬间脑子里就形成了一个念头,他或许可以采取迂回政策,毕竟潜移默化在某些时候,是存在润物无声的,而这一点,对于陆莞,好像更加有效。   陆莞被赶鸭子上架,表面从容自若,内心多少还是有些窘迫。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意外看到了顾宁然:“你怎么在这里?”欣喜的想要嘿嘿一笑,却被对方的冷淡吓了一跳。   她当然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每次在不被注意的时候,他都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在没有他顾宁然的地方,她是过的多么自如。情绪来的非常之快,他如此自抑却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失落碾轧,然后就是跟着她离场,再次远远地等候。   长廊里面只有两个人,他长舒一气,尝试了几次终究没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声音有些浅淡:“好玩么?”   陆莞没有自己往枪口撞的习惯,只是觉得顾宁然的那股子阴冷让她不舒服,语气不免也淡了几分:“还可以。”   “比那天在城郊还好?”   古怪的话语,陆莞一下子明白了他别扭的根源。一句话没说已经被定上罪名,她一时之间有些恼怒,且不说两人尚未确定任何关系,这种心思沉重的不信任狠狠抑了她一下,无论是在任何方面。她退后一步,有些不悦:“你不是也有一个叶墨。”   这句话多少是有些赌气的成分,陆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言语中仔细品味,是有着一股子醋意。也不能怪顾宁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方面,自作多情是有限度的,让他如何在眼睁睁看着陆莞恭敬地见过宋父后,还能觉出她对自己感情的变化。有些事情他敢想,又不是很敢想。   当然,提起叶墨绝对是陆莞的无心之举,但酿成的打击效果远比她想像得要大,有些激起了顾宁然的怒气。没错,他在乎她,所以她有主动权,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了,算是不尴不尬地折磨嘛,他是心甘情愿,但是也没能心甘情愿到自己的感情被她不珍惜地质疑。   叶墨?他可没有和叶墨亲密低语!   能拿宋祁文和叶墨相比,她很好。   “毛毛,你能不能不要这副无所谓的语调。”其实,哪怕她说一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都会安心,至少说明陆莞在意他的感受,他要得不多。   但是——   “不能。”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从来做事没有人和她商量过,真当她也是没有脾气吗,“我一直这个样子,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离开。”   真是很好的一句话,顾宁然的眉峰舒展一下,竟是勾唇笑了。陆莞本能地感知,他此时非常危险,至少那是一种明显的攻击感。   果真,他长身欺近,步伐缓慢,却让陆莞一个瑟缩,被压迫着向后,直到抵在了墙沿。顾宁然神情自若,目光森然地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给她再说一次的机会,因为话音未落,唇已然贴近,陆莞连忙侧过头,顾宁然为着她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如她所料就此而止,反而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低头吮住了她的锁骨。   热烫的呼吸扑在颈畔,陆莞心如鼓噪,取代愤怒的是一阵无措,尤其是明显感到他在吮咬她,牙齿磕在皮肤上,一下子感到发冷,狼狈的反抗推拒,顾宁然用力吸了一下退开,依旧抱着她,眼中妖气流转。   “放开!”她的眉心都有些发红。   “去说一声,我送你回家。”完全强势地吩咐,看到她倔然的咬着唇,他靠得更近,有点威胁,“嗯?”   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两人这种姿势待在长廊里,道德感冲击下,总有一种地下情的错觉,同时是真的害怕被别人遇到,陆莞只能不情愿地妥协:“好。”   顾宁然终于有些真心的笑意,轻柔地亲了一下自己刚刚吮出的红痕:“乖。”缓缓放开,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你过分!”她的手捂住了刚刚被轻薄的地方。   他淡定一笑:“我去取车。”   顾宁然是有意不在那个地方多待的,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难以自控。刚刚亲密贴近的时候,他明显感到情愫涌动,想要占有的欲|望几乎就要喧嚣而出,自制力差到让他自己都感到脸热。一时放纵尚可弥补,倘若发狂……不敢再想。   从车里翻出了一包烟,他本来就不常抽,因此尚未开封,长指正欲拆,陆莞已经从后门出来,看到他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从他手中拿过烟盒扔进了垃圾箱。   顾宁然失笑,安稳地上车启动,她一直侧脸看向窗外,躲避的样子让他心头涩然,谁让自己举动无礼,没有甩他巴掌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貌似无意的开口:“明天我还去接你。”   “以后你不要去报社找我了,这个月结束我会去学校报道。”   陆母身体新近着实很差,这件事情很早便提上议程,不过陆莞在这种情况下开口,却有一种要划清界线的意思。   “那我去学校接你。”顾宁然刻意让自己忽视里面的深意。   “没必要。”   “毛毛,又不高兴了?”   “既然你知道我会不高兴,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情。”陆莞完全没有和他调笑的心情。   顾宁然薄唇紧抿,有些不好过,怎么和她说,情难自控?这么无意义的解释,就像是“对不起”一样,说多了都是没有诚意。   “以后不这样。”他面无表情,低低地开口。   “不必了,我们都不需要为难自己。”   她是发现自己喜爱顾宁然,不过接受不了他的阴晴不定,不高兴就冷淡,顺心时又回头哄,她是任性,却没有对他的感情无所谓,至少在自己有心改变的时候,他不能够一点都看不到。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矛盾,努力过了,开心吗?并没有,那又何苦勉强。   不留余地的冷淡,顾宁然木愣,俊逸的脸上一片沉重阴郁,紧握方向盘的手泄露出了内里的情绪:“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有问题。”   矛盾突如其来,不仅是顾宁然,就连开口的陆莞心里也是莫名的难受。而顾宁然更可怕地发现,她说出这种话,分明已经是深思过的结果,他似乎意识到,陆莞最近的改变原本就是在调整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他之前竟未察觉。   ? ☆、倏忽圆满 ?  晚上睡得很不好,夜半屡次转醒,隔天早晨的时候,陆莞依旧有些恍惚。   那天到达陆家的时候,顾宁然是同陆莞一起下的车。冷静下来的他嗓音温和,却含着忧郁:“之前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是我不对。毛毛,你需要时间,我给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他停了一下,并没有接着那句说下去,“我想我不会放弃,但这是我自我折磨,所以你不必为难,也不必顾虑我。”   陆莞承认自己是有点自私的,得到了顾宁然的承诺反而自己从不松口,说是玩弄感情也不为过,因为对方是顾宁然,所以她总是会被宽容以待,但是这份感情值得她消耗多久,矛盾纠结,她又何尝不恶劣。   之后的生活变得有些安逸,逐渐减少的私人交流,顾宁然尚存理智,因此合适收敛之后不改往日温和,却有礼地保持了距离。陆莞心情沉淀,不过患得患失的感觉有些明显,回忆起他的冷淡姿态,一种怪异的情绪的确会徘徊在心头。   他说在自我折磨,她也感觉到在自我凌迟。   尴尬终于在那日戛然而止。   陆母旧疾复发,夜半匆匆送医,陆莞脑子轰地一下,所有的不安涌至心头,站在急诊室外面,整个人都在发抖,陆离强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没事的,别害怕。”   绵延不绝的惧怕,直到确定陆母无生命危险,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困倦,却不愿意回去,静静地守在病床头,四周寂静,能清楚地听到液体滴入点滴软管的声音。   陆莞知道母亲身体这几年一直不好,不过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今天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她魂飞魄散。年少肆意任性,在外面一玩就是许多年,性子变得越来越野,也颇为不孝。根本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似乎永远只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一个,安稳地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然而她终究不是那个让人省心的,四叔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发现陆莞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摸了摸额头居然有些低烧,多半是前晚匆匆赶来的时候被夜风吹着了。陆母那个时候已经醒了,陆莞又被强压着去楼下输液,这个时候才有些放松,闭着眼睛睡得昏沉。   朦胧中被人轻轻地拍醒,针头刚刚被拔掉,有人帮她按着药棉,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声音低低的:“顾宁然。”   他应了一声,见她一脸疲倦的样子,也没多说话。接到陆离电话的时候他还在设计院,赶来看到的就是她躺在这里呼吸轻缓地睡着,秀眉微蹙,绝对的愁心模样。极显苍白的脸,微微有些烫的肌肤,他的手骤然收紧。   远没有自己伪装出来的淡定,他的疏离纯粹只是为了不给她负担,即便想念折磨得他几欲奔溃,也不得不压抑下来,心神不宁也好过惹她不悦。可是……看着她朦胧柔和的容颜,他又是不自觉地想要亲近,太过明白自己的贪得无厌,完全做不到收放自如,他的确是一个难缠的人。   “四叔呢?”陆莞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嗓子沙哑。   “他让我送你回去。”顾宁然笑意温润,轻声打着商量,“你妈妈没有事,阿姨会在照顾她,所以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直到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你会不会还有事情?”   “没关系的。”   她也就不再多话。   开进住宅区私路的时候,陆莞平静的看着顾宁然,他正边倒车边帅气地解开安全带,清清淡淡的气息。她微微敛下目光:“我妈妈会怪我么?”怪她骄纵无知,怪她自私无用。   他反应了一下,才有些明白她的话,表情轻柔:“当然不会。”温和地安抚,“她很在乎你,不会看你难受。”   他,也一样。   顾宁然陪她走到了家门口,伸手想要抚一下她的脸颊,即将碰到的时候堪堪忍住了,只是轻轻拍了她的头一下:“进去吧。”   陆莞看着明显有些克制自己的人,不敢接近,纯粹礼貌的动作,心尖泛起涩然,为着他的样子微微心疼,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没有动。   “那我先回去了。”他敏感地看出她的不自在,苦笑一下,先行转身离开,即便再有留恋也没有回头,深深呼吸,自己都觉得有些晦涩。   “顾宁然——”陆莞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我没有车,这几天你可不可以送我?”   “恩?”他明显反应不及,有些淡然地看向她。   陆莞有些后悔开口,但是积压许久不安定让她脱口而出,现在就是为情所困,而她也不愿意看到他的痛苦自抑。   气氛有些微妙:“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会,我有时间的。”顾宁然打断她,笑容浅淡,原先黯然的神色有了些光泽。   陆莞被他看得有些脸热,稍显窘迫地低下头:“那我回去了。”   他很是温和:“好。”   陆母出院的那天,医生反复叮嘱今后切勿辛劳过度、心思沉重,陆莞在一旁听得静静得直点头。早就是安排好去报社办离职手续,司机便先带着阿姨和陆母回去,她准备自行打车,站在马路上木然地等待着。   “还好你还在这里。”顾宁然驱车来的时候,陆莞站在水果店前发呆,他急步走近,握着她的手腕带回车里。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她有些茫然无措。   “结束了。”他回答得很自然,并没有很在意。   陆莞有些轻声叹息:“你不必的……”   “没关系。”他轻笑,替她关上车门,却看了看一旁,“等我一下。”   陆莞的心情原本就有一点低沉,此时头斜斜地歪在车窗玻璃旁,木木地看着外面的车流。微微的好像有一层蒙纱似的细雨,行道安静祥宁。   顾宁然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她这副沉默的样子。也没有讲话,只是拉过她的手来,递给了她一包温热的巧克力奶。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又抬头看看他,清雅的男人气质凛冽,发丝上沾了一点细雾,天气已经明显转寒,他的指尖冰冰凉凉。他慢慢地收回手,启动车子,温柔淡然:“我送你去报社。”   低沉静谧,让人心安,就好像是太过习惯这样的氛围,丝丝扣扣撩人心弦,她慢慢发现有些情愫已经不知不觉的逐渐清晰。有始有终的爱情似乎只是人间异数,大部分人寻求的可能都是那种短暂而热烈的迷恋,时间当然很短,不过三五天,不过个把月,换来换去不知疲倦,有多少能够长久。渐悟也好,顿悟也罢,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多年,有种感情其实一直在她心口幽居。   “你想吃柚子吗?”她的声音低低的,“你亲我一下,我就下车买给你。”   刚刚启动的车倏地一下再次停在了路边,顾宁然的手一抖,惊讶地回头,才发现她其实一直在看自己,干净的面容,纯粹的眼神,神情坦然,辨不出喜怒。   “你刚刚说什么?”他问。   “没听清?”姑娘傲然地转过头,不再重复,“那算了。”   怎么可能没听清,一字一句简直沁入心尖。   “你知不知道,很多事情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有?”   顾宁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虽然他的行为从来没有恪守过这个原则,但是现在不同,他想要一个答案。琥珀色的眼渐渐染上情热,变得有些幽深,他不是一个好人,趁人之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后果惨烈,打得他一蹶不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拖泥带水,但是倘若冒着风险迎来的是直接拒绝,他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收起那些毛躁。   可是,他也想要一个名分。   又是那种熟悉的死寂,唇边挂着的浅笑也有些落下,退一步进十步实在是太没道德了,他有些叹,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揉揉眉心。   陆莞就在这个时候转了过来,样子凶巴巴的:“所以呢,你到底想不想?”   哦,她这副样子,是等得着急了吗?   看着她有些薄怒的脸,明显得两颊染上了一些娇红,顾宁然有些沉醉。不动声色地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掌心触染她的温度,指腹抚上了让他怦然心动的唇:“我当然想——”话音未落,已经有些强势地吻上她的唇,温柔地吸吮,紧密相贴,趁她低笑的瞬间,舌已经穿过牙关,缠|绵更深。渴望太过,动作绝对不失力度,放肆的攻城略地。   被她咬了一口,他有些不餍足地睁眼,退开一点放开她的气息,陆莞努力地把自己从他滚烫的手掌下抽离,眼神有些迷茫,却愤愤地:“有些过分。”   他终于莞尔:“以后可能会更加糟糕。”   太过放肆的言语,让陆莞脸颊泛热:“我后悔了。”   他上前又轻柔地舔|弄了一下她的唇,才不舍地放开她,声音有些清哑:“不好意思,来不及了。”   ? ☆、脉脉温情 ?  所谓兵败如山倒,陆莞虽说有些薄情冷清,但是终究敌不过顾宁然的强势纠缠,千回百转纠结过后,终究是心软亦如明月光。她尝试着接受他,兜兜转转地纠缠不休多年,她也会希望有一个合适的结局。   至于顾宁然,却没有传说中的“终于”的如释重负感。她永远干净纯粹,在感情中比他洒脱的多,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气息,让他不顾一切想要去沾染。他也知道陆莞的真心情意远不会如他那么多,情人关系的开始虽不至于是她的一时兴起,但是如果稍有差池,陆莞绝对会轻易退出,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   不过不复从前的患得患失,事实上,顾宁然对这段感情的确多有期待。   当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恋情真正开始的时候,除了两个低调的当事人,周围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包括陆离,也完全没有想到陆莞会在他的眼皮底下藏着一个地下情人。早已习惯于顾宁然和陆莞分分合合的状态,他甚至不敢想象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样子。   “今天本公子带你出去。”陆离为了新近粉丝见面会,原先深棕的发色染成了墨黑,服帖的刘海梳起,额头饱满光洁,愈显帅气逼人。   “什么?”陆莞整理着一堆文字资料,间或回一下短讯,眼中流光溢彩,却一直慢悠悠地回答着他的问句,一心多用,简直心不在焉。   陆离伸手上前摘下她夸张的框架眼镜,一霎的慌神,陆莞揉揉太阳穴,面色不善:“嗯哼?”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会真的以为变成工作狂爷爷就不催你婚事吧?我昨天都被兜了一拐杖,你以为你躲得过。”   “那是你不务正业。”   她起身,悠哉地洗脸擦乳液,陆离就斜倚在门口,安然地看着她,神色莫测的样子。   “干嘛?”   陆公子的表情简直像被抛弃的小兽:“陪我出去嘛。”   “不要。”陆莞的声音刻意淡漠,看到手机里新收到的短讯,飞快地按下几个字——那你来接我。   陆离八卦地凑近,瞟了一眼,一点不可置信,又有些遗憾地移开:“所以你要和顾宁然出去,然后抛弃你最亲爱的弟弟!”   陆莞有些同情地看向他,当真是怨念十足的眼神。她也不闹了,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无所事事的缘由:“纪西羽又拒绝你了?”   这件事绝对可以列入陆氏诡异事件前三位,自问人见人爱的陆离,在纪西羽这方面频频碰壁,西西的冷血程度让陆莞刮目,刺激得自家“亲爱的”弟弟长期处于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怎么可能!”陆离果真被踩到痛脚,尊严及魅力都受到严重的碾压,“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陆姑娘得偿所愿,安然接受他的口是心非,自去衣帽间,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陆离张了张唇,却终究没有开口叫住她。陆莞的手机再次响起,顾宁然的名字跃然屏幕,陆离看着,抿了抿唇,长指扣扣桌面,眼下却显出一丝难见的抑郁:“莞莞,答应他吧。”同样的语调,又有些自嘲地笑,“西西,答应我吧。”高瘦的身影舒展了一下,有些落寞地走出房间,默默关上了门。   陆莞和顾宁然的约会,气氛倒是从来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很多时候即便是静默也会有着一种微妙的和谐。毕竟对于情人关系初适应,顾宁然不善甜言蜜语,但是恰到好处的温柔,总能够亲昵而不逾矩,让陆莞无从拒绝。本心而言,他想要的更多,但是当前的情况就是在潜移默化地靠近着她,偶尔也会失去把握吃紧过头,实在是因为对方是陆莞,完全是骨子里带出来的独占欲。永远的彬彬有礼,想要亲近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稍加诱惑,事后追责也是两情相悦,陆莞只会为自己的立场不坚定而脸红,实在是顾宁然的心思巧妙。   本无不公,被她俘获,已是他的宿命,无处可逃。   一个牛皮纸包滚进了陆莞怀里,打开一看,里面就是几只烤土豆,唇角晕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事实上,她总是会感到很奇妙,顾宁然平素一副慵懒清越的样子,万般不上心,却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说是心有灵犀未免太过矫情。   顾宁然一副叫人气结的淡然:“可能因为你刚刚看着的时候差点流口水。”   “我没有!”   “我看错了。”他笑,目不斜视地开车,却空出一只手悠闲地伸了过来,“那还给我。”   “我不要。”陆莞这个时候完全没有讲究骨气的气节,慢慢摇下车窗,打开包装袋。她最近是越来越多的时间会在车上吃东西了,知道顾宁然有轻微的洁癖,不过他好像从来没有阻止的意思。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眸光深凝,声音很轻:“你在干嘛?”她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拿着手机,纤细的手指按键飞快,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对于女友的心不在焉,他明显不是很大度。   “做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她歪着头看他,笑容浅淡。   妍丽的笑颜,顾宁然心尖微漾,食指上前缓缓滑过她的眉梢:“什么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记下每一件事情——”她微微转过头,连自己都有些脸热。   这种事情讲出来实在是有些羞|耻。牵动心神的感觉很久都没有了,所以她也会倍加珍惜。有时候自我反思,陆莞实在是担心,冷情多了,她总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他,他对自己百般纵容、温情体贴,让她怎么忽视。   “什么?”他十分平静地又问了一次。   “就是顾宁然为陆莞做的每一件事。”她觉得自己的情人实在太过狡猾,明明显而易见的事情总是要她重复多遍。   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哑然失笑,陆莞有些疑惑地开口:“顾宁然?”她一直没有改口,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此时却意外地显着有些生疏。   顾宁然微微蹙着眉看向她,淡静又有些忧郁。直至身后传来喇叭声,他才勾唇一笑,漂亮的手掌划过,陆莞的手机却已经到了他手里,放到自己一侧的门边,若无其事地开车:“有时间陪我说说话吧。”   她茫然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这种少女的小浪漫,她虽然不期望顾宁然会欣喜若狂,但是起码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淡定吧。哦不,现在甚至感觉有一点小沉闷。   到家的时候,顾宁然依旧和她一起下了车。她伸出手摊在他的面前,有些无奈:“我的手机。”   他没有听她的话,只是轻轻手掌合起,握住了她的指尖,琥珀色的眼眸里,感情有些黏腻,陆莞脸一红,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顾宁然淡笑一下,俯身抱住她,声音有些低:“毛毛,不要记这些事情。”   她想要抬头,却被他稍稍用力按在了胸前不能动弹,只能闷声问着:“为什么?”   “不值得。”他的下巴磨蹭在她的头顶,带着情|热,拇指摩挲哲她的耳垂,依依有些不舍的样子,“我会为你做很多事情,但这不是一种负担。”   听到她刚刚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头的确有过一丝感动,不过讶然之后却难言的苦涩和心疼。他从未想过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她造成这种影响——陆莞觉得她对他不公平。在感情里,本来就不存在对等的付出,他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却一直乐在其中,不需要这般万事计较,更不用通过这种方式来昭示自己的幸福。   陆莞有些默然,负担么,她不觉得,不过思及自己的冷漠,想要提醒自己他的好。的确是喜欢啊,所以总是会想到他的寂寞难受,更多地要顾虑他的感情。她是胆小的,他对她这种深刻而强烈的喜爱,究竟能够延续多久,她不知道,毕竟爱是一个太过虚幻的字眼,而薄情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一直拥有。   再开口却已经没有压迫,她的语调微扬:“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会为我做很多很多事情,然后多到我记都记不过来嘛?”   “你要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   从容的坦诚,顾宁然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爱上了这份静谧,直到陆莞轻轻推了他:“我要回去了。”   “好。”他轻轻放开,身体越过车子拿过手机,安稳地放进她手中。   陆莞见他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接过的时候却感觉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叮嘱:“路上小心。”   “宁然。”'他悠悠地开口。   “啊?”   他薄凉的唇贴上她的额际,脉脉温情:“叫我宁然。”   顾宁然安静地等了几秒,直到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听到她的羽毛般轻柔的声音,好像有些无奈,却撩人心尖。   她叹:“好吧,宁然。”? ☆、醍醐灌顶 ?  由于之前的作家论坛事宜全为陆莞包办,S市之行作为最后一站,她义不容辞。临行的前一晚告诉顾宁然,隔着听筒陆莞没有办法察言观色,不过听声音他总归是不大高兴。   “我以为你至少会提前告诉我一声。”至少基于两人目前的关系,合情合理。结果陆莞果真不能以常态相论,这种完全没有诚意的临时告别,又算是什么意思呢?   “之前确定的时候,我都还是一个人……。”   “毛毛——"顾宁然打断她,思及再三,终究是没有开口,有些压抑,只是淡淡地,“早点休息。”   莫名心虚的少女如蒙大赦,微叹一下挂断了电话,没有当面讲是对的,因为如果她能看到顾宁然现在的神情,恐怕就不会那么轻松。   他也不是气恼,只不过感到一阵烦闷。人都是贪心的,得一想二,如果对象换成他对陆莞,那么只会更加严重。他在感情上的态度一直从未改变,对旁人的淡泊不过是对陆莞的情深。她不愿意说他们的关系,他便配合,不过这样朦胧晦涩的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清明如他,也没有办法预见这种没有多少把握的事情。   有些沉静地看着窗外寥寥夜色,顾宁然微微敛眉。如果他没记错,宋祁文最近也要去S市,而她只字未提。   陆莞的确是刻意没有坦白,毕竟报社同去的有六个同事,特意提出宋祁文的存在,反倒是显得有些奇怪。况且顾宁然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她也不愿意两人的关系受到那些不必要的影响。   晚上刚刚泡过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看到手机的显示,回拨的时候有些欣喜。那边却是立刻接通了:“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暂时还没有。我今天真的是从早忙到晚,片刻没停。刚刚在洗澡,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真是乖巧啊,把他想问的事情字无遗漏的一一道明,顾宁然唇角微扬,应了一声:“好啊,那你有没有时间来接我一下呢?”   “接你?”   陆莞的惊讶在意料之中,顾宁然也明白自己这次是吃紧过头了。天可怜见,全身心地投入感情,她总是无时无刻牵动他的心神。原先一天见一面尚且觉得不满足,而今约会的缩减简直就是折磨。不过陆莞的冷落也实在情非得已,他绝对不会声讨,当然也不会真的接受这样的状况。   七零八落的思绪折磨着他,顾宁然最是果决的性情,不会允许如此让人分心的伤神,既然思念,那就去看她。   所以,他现在就在酒店隔着一条街的咖啡厅里面。   陆莞已经起身挑衣服了,有些仓促的慌乱:“你等着我,我就到。”   声音里带着小鹿般的欢脱,顾宁然轻笑出声,无比悠然:“慢慢来。”   等到她刚刚出酒店门,夜色已深但是华灯璀璨,焦心地在十字路口等着指示灯的转变,陆莞盯着秒数的转变,在原地不自觉地脚步微踏。头被人轻拍一下,陆莞意外地看到了宋祁文,对方微笑,却把她拉着带回了人行道。   指尖微微濡湿,宋祁文有些撇嘴,责备道:“夜风这么大,怎么头发都不吹干就出门?”再看看她的衣着,粉色的运动套装,短裙下是俏生生的长腿,也算是没有季节意识了。   “嗨。”陆莞摸了一下发梢,的确还在滴水,为自己的狼狈而有些脸红,“出门的时候没在意。”   “晚上出去?”他疑惑。   “是的。”陆莞眼睁睁地看着信号灯再次变成红色,她也不着急了,舒了一下肩膀,安然地和他对话。   “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的,我不会去很远,而且有人陪的。”   宋祁文敛眉看着她,陆莞目光清澈,面带笑颜,有一滴水滴顺着脸颊落到了下巴处,衬得姑娘可口诱人。他敢肯定陆莞不知道她自己有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性感,隐藏在姣好的面容下,虽是静水流深,但是无与伦比,招惹着旁人去沾染。   “我明天和你讲好不好,现在是真的要走了。”陆莞并不愿意顾宁然久候,便欲告别。   宋祁文几乎是瞬间闪过的念头,完全是本知感应到的危机,然后就是旋步上前,径直抓住了陆莞的手。   “宋祁文?”她被抓得有些疼痛,更多的却是对他举动的惊讶。   他有些许的回神,却依旧没有松开她。不应该这么不依不饶,太不绅士,也太不……宋祁文了。他自问从小到大绝对的欢场得意,条件优秀,长相也是祸国殃民,有过各色漂亮的女友,不可否认也有过刻骨铭心,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所谓浪子回头、情根深陷的一天。对于陆莞,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于漂亮姑娘的喜爱,真正发现她不似所见的懵懵懂懂,其实沉潜内敛,完全不是女孩子该有的性情,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但是——让他惊艳。被情爱冲昏头脑当真是一个无意识的过程,他就是这么不知不觉地在意、思念、亲近,直至步步陷入。   “你放开我。”陆莞有些挣扎,“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放开你啊,也可以。”宋祁文挑眉,“那便再和我约会一次。”他故技重施,眼见着她的焦灼,也不敢肯定她会妥协,但是内心真的有一丝小期待。   “不行。”   陆莞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桃花眼闪着忧郁的光,宋祁文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甚至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怎么总是避着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不是第一次坦诚,陆莞听到之后反倒是有些平静了。她有些叹,细细地拨开了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被抓得有些发烫的手:“宋祁文,真的,没必要这样。”她微微转过了头,并不希望看着他略显受伤的英俊面容,只是声音平淡。   “有你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你那么好。可是,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和你进一步发展。   我其实是一个挺自私的人,总是只顾着自己感受,很乐意和你相处,所以也就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   以前我总是觉得不喜欢就要避得远远的,现在想想,真的挺极端的。互相喜欢已经很难了,何必连朋友都没有办法做。”   陆莞的声音文柔,却低低的像把小勾子扎进宋祁文的心。看似无懈可击,但是细细一品,内里的感慨却让他瞬间心悸:“莞莞,这就是你彻底拒绝我的方式?一点情面都不留。”   听听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向最痛处刺去,他不得不承认,在陆莞面前,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都受到了不止一点的伤害。   她有些无奈:“我想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心有所属。”   “知道你情比金坚。”听到这句话,宋祁文反而笑了,明媚皓齿夺人眼眸,“可是我的情意不比你少呢。”   陆莞招人,他是知道的,冷静下来他也有点回过味来。   潇潇洒洒言犹在耳,被她拒绝也不是第一次了,宋祁文并不是很在乎,在他眼里,她的话其实并没有太多威慑力。他没有给她带过困扰,事实上一开始他也算是被请入瓮,从乐得顺其自然到现在主动出击,本来就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   只想和他做朋友,这点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微微一笑,宋祁文已经伸手抚住了陆莞的脸颊,慢慢低头。   原以为怎样都不会停止,但是她的一句话还是让他顿住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的唇离着她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陆莞甚至于都没有躲,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呼吸相近,宋祁文却感到寒意四起。   “他是谁?”   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虽然好像有些残忍。陆莞轻笑:“是……”   “毛毛。”   耽搁了这么久,顾宁然找过来是理所当然。不知道已经到了多久,只不过他现在唇边带笑,神色平静,目光深沉。陆莞没来由的心慌,因为他的视线胶着处,是宋祁文触碰着她的那只手——有些误会在不经意间产生。   “宁然。”宋祁文淡然地收手回来,对着好友微笑,有些疑惑,“你怎么来S市了?”   “有事情。”顾宁然也并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看了陆莞一眼。   生气没?陆莞有些琢磨不透,浅步上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等很久了?”   他安静地笑了一下,是对着宋祁文:“我们先走一步,回去再联系。”   这句话有些微妙,宋祁文眉头一皱,看着顾宁然一贯淡然的神色,竟然看出点冷漠。顾宁然的不期而至,他和陆莞暗昧难测的关系……   陆莞早就被眼前的局面弄得焦头烂额,恨不能立刻离开,也只能听话地对着宋祁文点头:“再见。”   “莞莞。”虽然有些冲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陆莞尚未开口,顾宁然已经如常地拉过她的手腕,轻轻地护着到了身后,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保护,或者说是独占。   只是一句话,让宋祁文醍醐灌顶,当然,也天崩地裂。   顾宁然从容微笑,淡静地开口:“She is mine。”   ? ☆、是否合适 ?  “宁然。”   陆莞被他牵着手,走了长长的一段路,顾宁然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于还带着笑,一如平时的不急不缓,就是疏离而压迫。   他很平静,微笑:“我饿了,吃饭去吧。”      陆莞闭口不言,任由他带着前行,蛛网一般的小街,顾宁然很是熟悉,她也并不惊讶,毕竟他有很多面是她所不知道的。最后到的一家粤菜馆,很有私房菜味道的小餐厅,然后在店主过来的时候,他居然用粤语和对方熟稔地打着招呼。   对话过程中,老板看了陆莞好多次,然后和气地夸她漂亮,并且嘱咐两人今后要多多过来。她不懂粤语,但是那几句还是能明白的,只能有些脸红地找求助,回头看向他,顾宁然缓缓地点了下头,淡淡一笑,不骄不躁地给两人添了茶。   陆莞喝了口茶,清甜的滋味沁入喉咙,心思有些归位:“我和宋祁文——”   “点菜吧。”顾宁然轻声打断她,长指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陆莞微愣,终究默了声。   这顿饭吃得尤其安静,她全程心不在焉,他也不讲话,却莫名的心里有些五味混杂。顾宁然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温和带笑的大男孩,经历无数磨练的男人更加地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忍耐正是他挫败的表现。   无从开口,无法开口,这样深不可测的顾宁然让她害怕。   直到回程的时候,顾宁然的面色有点阴转晴了:“去哪里?”   “你去哪里?”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问,比如他为什么会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比如……他究竟对刚刚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那就回去吧。”他淡定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住在那里。”   “哦。”   没留心脚下一滑,在石阶边一个踉跄,顾宁然及时扶住了,胳膊环住了她的腰,却是径直地带进了自己怀里,有点贪恋地俯身埋首于她的颈边。   近乎缠绵的姿势,陆莞感到热烫的呼吸就在耳畔,带着湿润的暖意:“宁然。”   他已经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眼里流露出柔软的光:“小心点。”叹息般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还是我带着你吧。”   脚踝有一丝刺痛,陆莞淡淡地皱了眉,也没有讲话,贴近抱住了他的胳膊,头歪在他的肩头,一步步地跟着。   “我到了。”她从衣服口袋里面拿出了房卡,顾宁然轻笑一声,跟着她的步子就要进去,陆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不留我吗?”   她刚刚似乎扭到了,脚踝热得有些发麻,此时还能有一丝残存的清明:“不用了吧。”现在只想快点回屋看一看到底怎样了,万一明天不能走路,真是麻烦大了。   “如果我要留下呢?”   淡然而陌生的语调,陆莞一滞。   几乎是明示了,强势的话语,毫无理性可言。什么样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女友和另一个男人以近乎接吻的亲密姿态在一起,还能够保持理智呢。细究起来,他可不就是刚解情|事的少年,大学时期最接近爱情的一次,一步之遥便覆灭了,多年之后再度拥有,争风吃醋却好像占据了全部心思。   他是很淡漠,淡漠到漫不经心,但是对于陆莞,他早就为了她执迷不悟,简直有些委曲求全。他甚至没有敢告诉她,他有多想她,想得浑身都疼。   他真的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抑郁已久的心绪,压抑到此刻,已经是极限了,浮躁的情绪已经侵占了脑海,思想逐渐放肆。   拉着陆莞的手进屋,在她反应之前,顾宁然已经把她抵在门后,吻上了她的唇瓣。   清秀斯文的人,此时却是难掩的凶暴,舌尖强势而急切地抵近,牙齿咬得她发疼。陆莞懵了一下,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城略地,清楚地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完全本能地抗拒,更是挣扎地要逃脱。   “你冷静一点。”她伸手费力推开一段距离,呼吸不匀,“顾宁然,你别这样。”   姑娘红唇娇艳,连额角都因为害羞而染上了红晕,顾宁然看得微微眯了眼,然后就是低头亲了上去。隐忍太多,他被折磨地疲累,心底极度的渴望,他无法阻止,就是这么地需要她,吻不断地印在她脸上,指尖早就不知满足地探入裙间。   陆莞是真正的惊醒,推拒不开,便狠狠地踢向了顾宁然的胫骨,非常清晰的闷哼一声,他吃痛松开。她挣脱着,腰磕在门把手上,整个人狼狈地摔了下去,顾宁然条件反射地护住,却被避如蛇蝎一般狠狠推开,然后就看到陆莞趴在了地上,手撑着地面,一动不动。   从激|情中抽身,顾宁然心思一紧,意识完全苏醒,惊惶地退后一步。   他刚刚在做什么,是又要强迫她吗?近乎失措,他难受地一抑,又是这种缺失准绳的突破底线,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不堪。可是又有太多的非分之想,顾宁然快被自己的矛盾逼疯了。   深吸一气,平复了情绪,陆莞低着头,还是刚刚的姿势,他有些后悔地去抱她,贴近的时候才发现她在低低地哭。   “毛毛……”顾宁然探手过去,一手的眼泪,疼得他心尖一涩,想要抱着她起身,却听到一声有些痛苦的低叫,是真实的疼痛,他有些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陆莞倔然地不讲话,顾宁然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她伸手捂住了眉眼,还是在抽泣,却推着他的胳膊,冷漠地说着:“你走吧,我求求你了。”   顾宁然面色一白,听到这种话,几乎要站立不住,唇线抿得极紧。僵了僵身子,默默地蹲了下来:“哪里痛?”她也不说话,他就自己找,长指按着关节处,碰到脚踝处,感到她整个人一颤。   气氛难言的诡异。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大掌,拖住了她的脚踝,冰袋按压着痛处,一丝凉意,也带着痒。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的腿被他轻轻提着放在自己膝上,温柔而体贴,但是再也没有一丝暧昧。   “其实,你早就知道宋祁文在吧?”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真切的肯定。   陆莞的眼眶依旧泛着红,情绪却已经平复下来,看事情也清明许多。本无惊喜可言,他在压抑,她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地忐忑,一点摸不透心思。她可以确定,如果不是这意外之伤,他绝对不会停下来。   顾宁然沉默地坐在一旁,温和而宁静。只有他自己知道,维持这种从容和坦然,是多么的不容易。刚刚在房间冰箱里面找到冰袋的时候,床上凌乱地散落着衣物,他可以想象在她的一通电话后,陆莞匆忙的换过衣服就出门,完全顾不上其他的样子。然后……就是长发散乱,软软地卧在地上,连哭都没有太大的声音。   忧闷的情绪涌起,他厌恶自己,更为邪恶心思而心尖疼痛。   “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刚到对不对?”   顾宁然也没有反驳。   早就应该想到的,如果他也是住在这里,怎么会舍近求远地在对街相见。她先前只是没有想过,以他的性情,绝对不会贸然前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本来就不是临时起意,说是处心积虑不为过。   陆莞反而舒了一口气,倚在了靠背上,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指尖:“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多一点?”   这一声低叹呢喃刺痛了顾宁然,他微笑,十分涩然:“我只是希望能多一些坦诚。”   “即使你是我的情人,却还是没有安全感。”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微微的泛白,连面色都白的有些透明,“既然相处都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陆莞。”即便心凉如冰,顾宁然的声音却是异常平静,只是眼里的脆弱和疼痛多少泄露了真实情绪,“我们都冷静一点。”   “我挺冷静的。”她的声音如水,但是他感觉自己快被这水泽窒息而死,“你别生气。我不想和你吵,我们……实在是吵得太多了。你说的试试,我们也已经试过了,结果变成这个样子。”   顾宁然堪堪压住满腔的怒火,有些无奈无助:“你累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谈。”他不敢留下来了,他不敢面对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   “明天谈也是一样的内容。”陆莞抬眸看向他,“我们好像不是很合适。”   终于还是躲不过!   顾宁然俯身抱住了她,吻上了她的眉眼:“毛毛,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是真的害怕。如果是别人,可能是矫情,可能是虚张声势,但是换作陆莞,她是真的会断的干净,没有一点藕断丝连,那种狠心他早就领教过了。   陆莞迷茫了,为他的惊慌而失措,她失神,不止一瞬。她也没有理智的判断,很多的打算都是朝令夕改,所以才会反复多变。   现在又是不是在赌气?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埋下了头。   ? ☆、三人成局 ?  抬手碰了碰被水汽迷蒙的眼睛,陆莞在周围细腻的柔情里有些挣不开。   “睡不着?”顾宁然安静地躺在一侧,黑暗里声音都有些模糊。   刚刚的情景的确是有些混乱,无法好整以暇、不急不缓,他在她的面前忽然地软弱下来,紧张而失措地紧抱着,陆莞就在那一刻心软如山倒。   刚刚的情景的确是有些混乱,无法好整以暇、不急不缓,他在她的面前忽然地软弱下来,紧张而失措地紧抱着,陆莞就在那一刻心软如山倒。   “我没说要分开。”然后她就听到自己轻微的声音。   心头的郁结疏散开来,弥漫着丝丝暖意。罢了罢了,陆莞当时想着,顾宁然就是她的魔咒,逃不开躲不掉。放弃不过是懦弱,逃避也不会是良策,况且怎么会到了那种地步。细算起来,起因还是她自己,最后反转成这样的局面。她是知道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存在着磕磕绊绊,他的敏感多疑,她的迷茫隐瞒,谁都有错,谁能怪谁。   情绪化到了尽头,理智才会悄然回笼。   陆莞对顾宁然的温柔招架不住,同样,也见不了他这般低姿态的委曲求全。   什么都介意,又什么都妥协。   有些愤恨地咬上了他的肩膀,狠狠的一下,他也没有动。   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你晚上睡在哪里?”   原本心存不轨的人,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坦荡下去,顾宁然有些赧然:“我想,应该是待会去大堂。”   陆莞的反应很心平气和,只是淡淡解读他的话,最后有点叹息:“算了,你还是留下吧。”   先前的不规矩的确还让她有些波澜,不过这样的半夜赶他出门,她还不至于这样的矫情。   谁让自己喜欢这个坏蛋。   况且经过刚刚的事情,她相信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顾宁然凝眉看了她好久,直到看得陆莞脸色发红,才微微侧目应了一声,薄唇抿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是怕自己半夜摔倒,没人扶。”这理由找的真是蹩脚,她越说声音越低,但是却是头一次,两人面面相觑的过程中,顾宁然默得无语。   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宁然尽管内心是愉悦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举动当真自虐。在陌生的地方本就难眠,潜伏在心底的欲|念更是克制压抑。陆莞呼吸轻浅,但是他毫无睡意,直到她微微翻了个身,他睁开眼,看到黑暗中轮廓渐现的一切,才轻声提问。   暗淡微光下,顾宁然的脸色如同瓷器一样泛着温润,整个人清清淡淡:“毛毛,你应该没有遇到过比我更加难缠的人吧?”   “还好。”   “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劣?”   “你是说什么时候?”   “你知道。”   至少他们之间这种无人可破的默契还是存在的。   那是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隐秘记忆,只有在这种静谧的时刻,才可以安然地道出。   陆莞的唇角扯出一丝笑,只有自己能感受。她刻意想要淡忘的事情,顾宁然总是会悠悠地让她想起。   会觉得恶劣吗,其实应该会有的,但是她现在想想,却已经没有这样的记忆了。   她曾经会希望他是陌生人,这样就不会有重逢时的尴尬,她就会彻底的、毫无顾虑地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终究不会是陌生人。   他也是她最亲近的人,即便后面的陌路多年,也纠缠着她的整个青涩岁月,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   她声音清然:“没有,真的没有。”想了下,补充了一句,“那你呢,会觉得我狠心吗?”   顾宁然好像长长的舒了一气,冷清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意:“我习惯了。”   曾经的亲密一直是他多年念念不忘的事情,混混沌沌的情况下开始,迷迷糊糊的状况下结束。午夜梦回,他总会贪恋地忆起陆莞的美好,有时也会不自觉地陷入焦躁状态,但是永远只能把那份渴念藏于心底,无人可诉。   也许顾宁然在别人眼里就是太过清冷淡漠的一个人,冷色调骨子里的男人,动摇起来非常困难。但是面对自己执着的东西,比如细水流长的爱情,他沾染了,就会绝对强势地霸占,强盗行径,毫无道理可言。   他的悔意很简单,只是为多年疏离的冷淡。   他们不会是陌路人,他们是爱人。   所以他说:“我很想你。”   陆莞低低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顾宁然内敛、冷静,外人以为无人可伤,那是因为清越的人即便伤的再深,也从不示人。   越是淡定,越是痛彻入骨。   她也是后知后觉。   第二天在会场遇到了宋祁文,见面的时候陆莞轻微地愣了一会,倒是他微妙地眨眨眼:“一个人?”   “对。”完全是心照不宣的答案。   “就知道。”他摇摇头,笑意清浅,“顾宁然也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他认识顾宁然近十年,什么时候见过他那般强势地宣判主权——丢失冷静。   很残忍的一个画面。   但是看着他们两个迎面而立,丝丝绕绕的和谐感,毫无缝隙,他竟然没有觉得太多惊讶。   “对不起。”   他安静地接受,声音溢出涩然:“的确,你瞒得我好苦。”   陆莞叹:“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呵。”宋祁文笑出声,“干嘛,学陆蔓一样吗?”   陆莞没有说话。      宋祁文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她从一出场,永远都是精怪潇洒的模样,拒绝他无数次,一直淡淡漠漠,几时这般的魂不守舍。昨晚的话足够让他心惊,明明白白的坦率,如果她就是毫无男女之情,他也就认了,又干嘛让他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内疚的样子。   好心累。   揉揉额角,宋祁文睁眼时已经恢复了花花公子千年不变的邪气笑容:“好了好了,我都没你难过,你委屈个什么?不就是单恋失败,我宋公子哪里那么脆弱。”手指捏起她精巧的小下颌,“再不你亲我一下,算作补偿?”   周围人来人往,即便是与他们相熟的人,也为着堂而皇之的暧昧举动而微微惊异。   刚刚还有些感动的人,被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陆莞“啧”了一声,拍开那只轻浮的手:“永远不正经。”   “不是你非要逼我拿这当回事吗?”他邪魅地笑,“真没诚意。”   笑得毫无破绽,陆莞倒是看了许久,知道对方轻咳一声:“你再不去,可是要迟到了。”   她抬眼看了一下腕表,时间不早了,向他皱皱眉头:“我不能和你多聊了,还是改天请你吃饭吧。”   “只许你一个人来。”他有点小心眼,“顾宁然得单独请,他得谢谢我主动放手,不然他得有多大的危机。”   “知道了。”陆莞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回头摆摆手,快步跑开,脚步都显得轻快。   宋祁文流连她的背影许久,才慢慢淡化了笑意,太阳穴真的很疼,他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宿醉好害人,他就是自己找苦吃,纵情声|色不是解忧的最好方法,但是直接,他迫切需要。   俊秀的男人,忧愁地独自坐在吧台边,总是惹人垂怜的,涂着艳丽豆蔻的纤指抚上他衣袖微卷的臂膀:“你好像有烦心事。”   迷蒙的睁眼,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啊,妖媚的气息,和记忆中那双妖气流转的眼眸叠叠重合——让他心动的美丽。   女人轻轻地靠了过来,气息暧昧地扑在他的耳畔:“为什么不开心,我来让你快乐起来。”   他轻笑出声,同样的两指捏过女人尖巧的下巴,酒气弥漫,她似乎很愉悦,宋祁文一字一句:“我很好,所以离我远一点。”   太习惯这样的场景,他适合夜店,沉醉及时行乐。什么时候面对软玉温香,都能不为所动了,这样悲秋伤情,真不像他。   脑子里全是那个让他心碎的人。   陆莞。   有一种女人真的很奇怪,冷漠地散发着禁|欲般的气息,却魅惑的让你不住地要贴近。她慷慨地给了他一颗糖,掺杂着玻璃渣,于是他感受着丝丝甜意的同时,也舔到了自己的血腥气。   那一刻才忽然明白了顾宁然的感受。   奋不顾身,为了陆莞,他也愿意抛弃一切。   但是,自嘲地发笑,他宋祁文即便捧出真心,恐怕她也是不愿接受的,他的感情最终还不是感动自己。一个是好友,一个是心仪的对象,他要怎么插足他们的世界。   第一眼便沉迷,之后步步沦陷。当真是怨叹相识太晚,不不,他旁观了顾宁然的单恋多年,而今得知对象是陆莞,真好,让他死心的一种绝望。   真的放手,他的眼眶瞬间发热,拧眉喝下一口烈酒,呛的整个头脑愈发昏沉。放不开放不开,就算她相信,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纠缠包裹着绝望,无所谓,情场得意多年,他也该要吃吃苦头了。   哪里那么轻易地放开,他是宋祁文呢。   ? ☆、情敌见面 ?  “陆老师,有人找。”   九月中旬新学期伊始,陆莞正式接了陆母的职务,在学校报道。抛去了迟疑和胆怯,这段感情里更多地倾注心血,越来越牵动心神,虽然交流的减少,但是好像有些拨开云雾——他们的感情也并不是那样的没有可能。   “我今天没空呢,真的是。”几个钟头前她才回的短讯。   “真的匀不出一点时间给我?”   天哪,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怨气,那端的人还是那个清越泠然的顾宁然吗。   陆莞微微抿唇:“这么依赖我,你是爱上我了吗?”   答非所问:“我想你陪我。”   原本电量不足的手机彻底屏幕一暗,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正在开会的某人头皮发麻,只能拿起笔接着作记录,准备待会回办公室再说。然后,就在陆莞翻找着充电器,有些焦头烂额时,听到隔壁女老师的声音。   “好的,谢谢。”有些疑惑地放下手上的事宜,出门时便看到了走廊里高挑艳丽的身影,陆莞有些惊讶:“叶墨?”   叶墨转过身,白色雪纺衫衬着灰色套裙,一贯的妆容精致,笑意优雅:“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呵。”她也笑了一下,“我也正在适应期。”   “有时间吗,我们喝咖啡。”   陆莞只犹豫了一瞬:“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甜品店。”   平心而论,陆莞和叶墨也算相识。运动中心偶遇,也会约个餐,然后叶墨会好心地送她回去,一来二往,就熟悉起来。不过从来没有刻意相约,在陆莞眼里,叶墨待人亲切有余,真诚不足,但她们之前毕竟不是深交,她也不会要求太多对方的真心。   “你怎么会来找我?”等待侍应生的时候,陆莞索性开门见山。   “只是好久不见。”叶墨轻描淡写,“才知道你已经不在报社。学校挺好的,很适合你。”   她姑且就认为这是赞扬吧,因为侍应生送来的甜品,她的面前是一份巧克力芒果双球冰淇淋和慕斯蛋糕,叶墨只要了一杯摩卡。   小勺子舀过巧克力甜酱,她在蛋糕上毫不犹豫地又浇了一层,甜气好像都能透进心尖,陆莞送进嘴里,有些满意地眯了眯眼,这才注意到叶墨一直看着她的举动,她笑:“我比较喜欢吃些甜的。”   收起原先有些惊异的眼神,叶墨的声音低得好似一声呢喃:“早该知道的。”   她莫名:“知道什么?”   “你们连习惯都一样。”   这个你们,不用说,陆莞也知道,另一个是顾宁然——这才是叶墨找她的原因。   “他也喜欢这样,我倒是不知道。”陆莞并没有抬头,瓷勺刮着碗壁,她吃的用心。   叶墨漂亮的眼眸轻转,有些惆怅,却带了几分讽刺:“你不知道的,本来就很多。”   顾宁然嗜甜,知道这点的时候她也很惊讶。她眼见过他的所及之处总是摆着一盒又一盒的糖果。原先以为那或许是他送人的礼物,直到有一次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杯热可可,那个味道她是知道的,甜腻得她牙痛,但是他却摇头:“还好,再浇上些巧克力酱我可能会喜欢。”   今早她在设计院看到顾宁然的时候,他正握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隔了几秒后,好似轻声叹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样子,斜靠在玻璃窗前,站了许久。   叶墨当时就感觉不适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她太久没看到顾宁然这样失神的样子,那个冷色调男人永远像是没有情绪波动的,更多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这样情绪的促使者她也认识。   然后,她就忍不住只身上去:“宁然。”   他转身,温和地笑:“什么事?”眉目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柔情。   “没有,只是想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他一向不会拒绝她的邀请,不过这次却是例外:“抱歉,叶墨,今天可能不行。”   “是有了约会?”   “算是吧。”顾宁然没有隐瞒,“和陆莞。”   “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顺利。”她难掩的一丝气恼,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几乎有些失态。顾宁然为她的话语微微侧目,叶墨索性便做一个恶毒的人吧,“不是吗,你总是为她妥协。”   他没有生气,反是安宁地笑了:“没有的事。”   “那你就是心甘情愿地被她耍的团团转。”   她不明白,陆莞的做法简直有些让她厌弃,一面和顾宁然纠缠不休,一面又在安然地赴着宋祁文的约,什么都想独占,还总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叶墨承认,她是很嫉妒陆莞的随性,对待感情洒脱的不象女人,但是她不相信,陆莞在心底也是这般无所谓。   顾宁然安静无波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冷淡:“墨墨,不要这么讲她。”   “为什么不可以,她都不在乎,你还总是这么在意?”   “因为陆莞是我女友。”   顾宁然依旧很平静,不过整个人显出了凌厉,叶墨的唇线倏地抿紧,指甲用力地几乎嵌入掌心。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她呢?她又算是什么人,在别人的男友面前诋毁另一个女人,叶墨啊叶墨,你何曾这样失去理智,做事情之前向来前瞻后顾、步步为营,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冲动,让自己难堪。   “你总是这样,为了陆莞毫无底线地委曲求全,你顾宁然需要这样吗?”叶墨惊觉自己的心疼,已经超过所有的情感。   “这是我的事。”他心甘情愿。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呵。”叶墨笑意有些惨然,“算我多事。”   看着眼前若无其事地吃着蛋糕的人,叶墨发现自己的怒火来之无由。   陆莞简单的菱格线衫和深色休闲裤,头发细碎地垂在耳畔,白泽的手链垂在细瘦的腕骨上,干净清秀。如画眉目,不缀浓妆,随心所欲地挑着巧克力,不用在意是否会弄花浅色的唇彩。   叶墨忽然就觉得自己输了。   得体的套装,精致的妆容,见人总得维持不变的优雅笑意,成熟老练到她自己都有点厌烦。   那是一个不用太多装饰的人,自身风彩出众,其实本不需要那些繁杂之物的累赘。   “你怎么不说了?”冰淇淋吃得见底,陆莞也有些不耐了,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瓷勺,看向自始至终连咖啡都鲜少触碰的人。   叶墨指尖细细地划过桌面:“我没什么好说的。”   “何必这样呢,既然来了,想说的事情不讲完,回头还是心里不痛快。”陆莞叹息。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她早就知道陆莞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并不是非常猜的出来,不过,总归是和宁然有关。我想,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叶墨微笑:“刚刚知道。”   “所以呢?”   “如果我说,我是来劝你们分手的呢?”   陆莞已经安然地开始吃蛋糕了:“你又骗人,你不会的。”   “为什么?”叶墨反而有些好奇。   “因为你没有立场。”   叶墨维持许久的笑容瞬间一僵。   陆莞看着好像并不是很专心,只是挑着多余的甜酱,看了眼对面凝神注视自己的人,还是停下了动作。   她早就知道宴无好宴,明明清楚叶墨的话可能会让她不好过,但是她还是来了,结果现在叶墨反而比她还要不自在。   心思百转千回,也不愿意松口半分,陆莞也为她的纠结而无奈。   “好吧,我们的时间都不多,我也不想兜圈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或许是为宁然不值,或许是为自己不甘。归根结底,无非是觉得我和他不合适。   但是,这对我都没有影响,因为最先觉得不合适的人,是我自己。但是已经和他在一起,即便相处之后有再多的问题,这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和旁人无关。   叶墨,你总是在意我的一举一动,这真的没有意思。最后也只会是你自己一个人难受,就像现在一样。”   “你可以有立场,无非是因为他在乎你,我完全可以不用听你的这些话。”   “当然。”陆莞微微笑,“如果不是因为对象是宁然,我也不会来。”   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当真是无聊透了。   “我是输给了顾宁然,而不是你。”叶墨眉梢微扬。   “你还是不懂。”陆莞摇头,“你把感情当交易,是非输赢计较地彻底,所以不甘心,才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你到底是计较他不接受你,还是计较他选择的是我。叶墨,你觉得自己多年付出要有回应,那为什么宁然不可以有?你根本不是心疼他,你不过是心疼你自己。”   再无犹豫,陆莞收拾东西起身,并不愿意再多停留,叶墨也站了起来,语带嘲讽:“我是心疼我自己,因为我比你了解他。如果我是你,但凡可以抽出一点时间,都不会选择赴情敌的约,而不是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   “多谢提醒,我想我以后会这样的。”   “陆莞。”叶墨看着渐远的身影,愈发生气,“你知道吗,今天是他生日。”   陆莞的心忽地一颤。   ? ☆、生日宴会 ?  顾宁然那晚终于还是如愿接到了陆莞。   “不是说很忙的?”   “嗯,你看我的这些东西。”她指指一堆的资料文件,“所以你要补偿我,毕竟我今晚要熬夜。”   “何必这么麻烦。”顾宁然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陆莞蹙眉。   叶墨的确够狠心,道别的时候一句话,都伤得她一颤。等到终于打开手机的时候,最后一条依然是那句“我想你陪我。”孤零零的五个字,甚至没有再发一条询问的内容,即使距离那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   其实,叶墨过来也并非毫无理由。   叶墨打得就是那样的主意,她去找陆莞,当然不会奢望动摇关系,不过让对方心里留下芥蒂,只不过没有想到陆莞会当真不在乎,并且堵得她哑口无言。心思再过精妙又怎样,她错算了对象。   陆莞转头看着别扭地有些可爱的顾宁然:“我改天补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   “谁的生日?”   陆莞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笨蛋,当然是你的生日,然后在顾宁然平静地目光里,猛地一震。   有一点叶墨没有猜错,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确还有不了解。   她为什么因为叶墨的一句话,就相信今天会是顾宁然的生日。简直有些荒唐,他们相识二十几年,她从来就没有可以记得过顾宁然的一切,血型、星座、喜好……她从来没有刻意了解过,所以每一件事情都觉得陌生,每一件事情都觉得新奇。简直就是从头开始。   顾宁然在她的沉默里倒是得到了答案,有些想笑:“你以为今天是我生日?”   “我记错了。”她有些懊恼地歪过了头。   这个懊恼得时间有些长,一直到了回去取车的时候,陆莞依旧闷闷不乐。顾宁然自然是不会知道有叶墨的因素,不过多少还是看出了一些意思:“在自我反省吗?”   姑娘无地自容地转过了头。   “好了。”他笑着把人拉回头抱住。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以为是你的生日,我可能就不会找你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找我?”   “我还不够主动?”   陆莞最恨自己每次都会被他逼到内伤。   “毛毛,我要给你的从来不是我的内疚,所以你的内疚我也不要。”顾宁然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背,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寂寥。   “我没有。”她有些烦躁地反驳,抬头正对上那双含忧的眸子,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他微微一笑,低头下来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疼得她一颤,他的手指却随后而至,指腹按压上那个印迹:“我是一个挑剔的人。”   所以,我只要你的爱。   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两人的相处,在默契度和亲密度都渐入佳境。陆莞逐渐发现顾宁然对自己的黏腻情感,相较而言,她的空余时间反而不如顾宁然富足,连约会都成了一种奢望。顾宁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产生的,所以他现在更多的时间会在大学城,接陆莞一起回去,反正她没有车,他乐得做这个车夫,毕竟有和女友独处的时光。   莫名奇妙生日的篇章揭过去之后,当真迎来了一个真正的生日Party——陆家小公子陆离也追上了陆莞的步伐,终于迈入了26岁大关。   由于公众人物的形象,陆离的生日会分为了两场,较为私人的一部分,参加的自然是他们这帮相近的发小,其间环游世界的尹舒逸、夏幼言小夫妇未能赶来,其余竟全数到齐。   当然,陆莞看到纪西羽时,明显更为激动。   “呀!”她有意地胳膊肘捅了捅陆离,兴致勃勃地调侃,“不要告诉我,私人聚会小助理也必须寸步不离啊?”   “她必须对我不离不弃。”陆离一副霸道总裁的酷炫狂魅,回答得异常冷艳。   “我怎么看着像是你在一直死缠烂打呢。”陆莞鄙视,凑近一点,又有些正经地发问,“她真的是纪家的小女儿?”   陆离挑挑眉,扭过头去并不愿意回答。他知道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跟着自己两年的私人助理是纪氏娱乐的小千金,无论是谁都会迷糊一阵的吧。更让他窝心的就是,他是真的发现纪西羽不会在乎那点违约金的牵绊,随时都可以想走就走。   好吧,他窝心的是没有把握留住她。   “说啊。”   陆莞更加八卦,陆离直接扬手夺过她手里的香槟:“别喝了,都已经醉了,话这么多。待会丢了本公子的人,我一定诅咒你一辈子单身!”   丝毫没有威慑力的话,陆莞抽了抽眉角,就被独自留在了一旁,悠然地拿起一旁的餐盘,心下直摇头,本来还想帮帮他呢,跑那么快可不要后悔啊。   小聚过半,早已看不到男主角的身影,她还在心心念念刚刚尚未完成的话题,一路寻到了室外,遥远地就望到两个人——连女主角也在哦。   陆莞先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少女被拉着手腕,挣扎不脱,眼里尽是倔然。   那是纪西羽。   陆离背对着陆莞这个方向,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陆离,一点没有平时的张扬傲气,无论多么的不羁率性,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近乎勉强地把纪西羽留在那里,完全不顾对方决绝的模样。   似乎争吵地厉害,陆莞站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却还是决定不要上前。   随后,陆离扣住了纪西羽的腰拉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动作虽然强硬,但是柔爱温存。   陆莞心头暗暗惊呼一声,小心地退开,顾宁然就在这个时候寻来的。   “干什么?”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恩?”   陆莞扬扬下巴,手指抵唇,他为这个动作想笑,抬眸望了一眼,眼色一变,手掌以极快的速度遮住了她的眉眼,护着她走开。   “你看见没?”陆莞不停地拨着眼前微凉的手掌,依然记得声音压得很低。   顾宁然手掌滑下,食指刮蹭了一下秀气的鼻子,慵懒的声音责备中却带着宠溺:“胡闹。”   陆莞对着他咬耳朵:“可是他诅咒我一辈子单身。”   “这样啊。”顾宁然清淡地笑了笑,“那是要弄死他。”   “那是我弟弟。”   “那留给你弄死他。”   “……好。”   陆莞的半挂酒量大家都是知道的,纪西羽更是酒精过敏滴酒不沾,明显惹人怜惜的两个美人不能碰,英雄心豪迈的男伴便成了攻击的重点目标。   慷慨激昂的主人公虽说成日留恋花天酒地,纵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也敌不过轮番轰炸,几巡过后,毫无疑问地……醉了。红着眼睛好像一只拉布拉多犬,围在西西身边,求着宠|幸。   陆莞大仇得报,这才泛起姐姐的恻隐之心,陪着纪西羽把陆离带进了车里,悉心交待陆大少的小心肝:“他现在谁都不要,只认你了,就你送他吧。”   然后不等西西反应,就飞快地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远远地听到里面有些气恼的声音:“陆离你要死,一身酒气……不许抱我!走开!”   她抿唇笑得开心,好弟弟,姐姐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除了乐做红娘,把陆离托付给西西完全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家男朋友也已经被放倒了,这个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大抵都见过两人这几年的剑拔弩张,冷不丁地关系缓和,围观好友简直能好奇死。顾宁然清冷淡漠不近人情又怎样,没关系,他们还有陆莞,酒后吐真言,这是千古真理。   陆莞事先就被顾宁然和陆离轮番教育过,整个晚上要求她滴酒不沾,委屈得要死,这时候一个酒杯递到眼前,正开心地准备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半路劫过。   顾宁然微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陆离刚刚把她交给我了,不能欺负。”   她思索着那个现在眼里只有他家西西的忠犬,努力忍住没有笑出声。   顾宁然算是自制力过人的,但再有聪明才智,也是无处可用,在本就醉人的场景里,陆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平素冷静的男友也被灌得招架不住,然后和她家弟弟一同被送到了休息室。   安顿好陆离,回去的时候,顾宁然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半湿的毛巾遮着眼睫,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精巧的锁骨,很是漂亮。   陆莞轻轻拿开毛巾,替他擦掉滴落的水珠,顾宁然微微睁眼,眉目间都泛着红,对着她清然一笑。   真性感啊……美色当头,陆莞就这么被诱惑了。   “都回去了?”他的嗓子有些清哑,但是依然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陆离和西西先走了,其他人还在外面。”   “嘘,我们也悄悄先走。”顾宁然难得淘气,把手伸给她,“拉我一把。”   他平日看起来再清瘦,总归是个男人,陆莞拉得费力,直到他笑着自己站了起来,靠在她身边,声音腻人:“笨蛋。”   ? ☆、柔情蜜意 ?  “司机送陆离去了,我们等一会好不好。”陆莞这才想起重点。   车钥匙被放进了她的手中,顾宁然完全的理所当然:“你来开车。”   她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那我来?”妖孽有些邪气地挑眉。   自然是不能的。陆莞好多年没有开过车了,对着仪表盘摸索了半天,顾宁然失笑:“我不急的,所以你可以慢慢来。”拉过她的手轻柔地吻了下指尖,“有我在,不害怕。”   陆莞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一颤,天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调|情的手段简直一流,让她招架不住。   极其缓慢的一段路程,她开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到了地下停车场,雷克萨斯停的歪七扭八,她也管不得了,拉拉已经睡着的顾宁然:“到家了。”   “唔。”顾妖孽眉心皱起,眼睛里带着雾气,“好啊。”   “你自己可以走吧?”   原先还算清醒的人,一下子又倚在她身上,重的她几乎透不过气:“不行,走不了。”   啧,认定她心软啊。   陆莞非常小心眼地放手,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他原样倚在车门上,目光直视着她,清冷犹豫的样子,看得她的心一下子软成细沙。   好吧,她就是心软。   进电梯的时候,他已经近乎无赖地整个人挂在了她的身上,陆莞被压得气喘吁吁,咬牙恨恨地问:“你是在借酒装疯还是借酒行凶?”   顾宁然轻轻笑了一声,从背后环着她的腰,俯身轻轻地把她的耳垂含在嘴里,热热的气息呼在陆莞的脖颈出,她不自在得很:“你再闹,就自己回去。”   他终于松开,下巴在她的头顶不停地蹭着,声音委委屈屈:“我不闹了,你陪陪我嘛。”   天哪,他在撒娇呢……   复式公寓的高层,人烟稀少,孤寂冷清,陆莞不禁在想,顾宁然之前也是这样的寂寞吗,还是说这样的寂寞让他更加地冷清。   “密码?”她拍拍他。   他拉过她的手指,按过一串数字:“记住了?以后不许问我了。”   大方精简的装修,低调得非常顾宁然。陆莞把他放到沙发上,看着云里雾里的人依旧有些朦胧缥缈,她无奈,自己去厨房准备给他泡茶,但是还没等到她走开,他却好像惊醒一般抓住了她的手。   “我没想走。”她看出他的不安。   他依旧没有松开。   陆莞有些叹息:“你想干嘛啊?”   顾宁然静静地站了起来,手指慢慢抚过她的眉眼,有些珍视的神情,低声喃喃:“是真的吗?”没有等她回应,指尖已经顺着眉心滑过高翘的鼻梁,最后停在了浅色的唇上,轻轻地摩挲着。   “陪我跳支舞吧。”   陆莞有些惊讶:“现在?”   “对。”   微醺的顾宁然不同于往日的清越,别有一番魅|惑,同时也显出一分霸道,连优雅的邀舞都没有,而是直接轻巧地一拉,把陆莞带进了怀里。没有音乐,没有灯光,静默的客厅里华尔兹跳得缓慢而暗|昧,妖孽的气息丝丝曼曼。   “你真的醉了吗?”在自己完全沉迷时,她尚能召回一丝神智。   “也许吧。”他的下巴轻触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响动人,“反正每每这种时候,想到的也都是你。”   心头微颤:“你……”   已经一个旋转舞步被反抱在他怀中,耳畔传来他的低笑:“专心点。”   两人贴得近,她甚至能够感到他的温度在逐渐上升,太过暧|昧。终于一段急转之后她微微舒了口气,手背摸着自己有些烫热的脸颊,准备微微放开距离,却在疏忽间感觉到礼裙的拉链被从背后拉开,瘦长的手指探入,沿着腰线流连。   浪漫是情|欲的催化剂。   “顾宁然——”忽如其来的热情,明明前一秒还柔情似水,她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他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眼睛湿漉漉的亮,里面的感情不带一丝遮掩。   低头,深吻。顾宁然好像有些急切,含住她的舌不让逃脱,裙子被强势褪下,他得空又拉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衬衣,陆莞稍有抗拒,就被握住手腕扣住不放,简直焦躁。清醒的情况下能让她深刻认识到他的纠缠功底,宽肩窄腰压向她,不顾一切,姿态强硬。   进程有些艰难,陆莞低呼:“痛——”   “放松,毛毛。”顾宁然忍耐的额角都有些抽疼,还得抽空来安抚她。   “不行,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   唇贴上了她的脖子,声音都有些含糊:“不要走——”缓缓送入,听到她发颤的吸气声。   他一直在和她讲话,声音低哑,但是厮磨缠|绵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几句,眼前蒙上了一层水光,层叠繁复的律动间看到的东西都只剩下一个隐隐的轮廓,环住他的肩,亲密无间。他的动作柔爱,却不容她分心,尘封许久的记忆与此刻点点重叠,他有些肆意放纵。   情人间淋漓尽致的性|爱,全身心的投入,忘情地流连,舒畅且意犹未尽,余韵悠长。陆莞被缠得气息不畅,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试图往边上挪,又被顾宁然拉住,在他从背后俯身贴近,以缓慢又焦灼的方式折磨着她的意志。刚刚的经历太过震撼,再次契合的刹那陆莞低低地叫出了声,酸胀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细细地喘息,偏偏他滚荡的掌心好像黏在自己身上一样,累倦中怎么都拍不开,只能无力地纵容他的不知餍足。   顾宁然特有的温存霸道,强势而直接,难耐的时候她轻声低吟,被他拨开头发,掰过脸细密地吻,自眉角而下,最后含着唇点点舔|弄。最极致的时刻,她拉过顾宁然的手一口咬在虎口上,低咛一声有了哭腔。顾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不留缝隙地相贴,埋首于她的颈边,湿热的呼吸烫得分分迷失。   陆莞夜里睡得并不是很安稳,顾宁然一直紧紧地把她困在怀里,稍有动作,他就会紧紧双臂。实在是累得厉害,即便她不习惯这样的贴近相拥,最后也只能依着这种别扭的姿势沉沉睡去。      睡着前,她才明白过来——   不是借酒装疯,不是借酒行凶,他是借酒助兴。   早晨的时候,顾宁然依着生物钟转醒,但是没有动作,看着怀里的人很久,恍惚中觉得很不真切,毕竟这一幕在梦中也不曾有过。贪恋惊世容颜,他不愿起身,更加贴近了几分。   不知道会不会生气,他的确是想她太久,也不算是完全酒醉,反正不过顺从本心。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他处心积虑,知道他的毛毛心软,有意扮扮柔弱,来者不拒,结果反而出奇意料地好。   生气就生气吧,就让他负责,他求之不得。   事实上,陆莞起身的时候的确很生气,洗漱用品尚能将就,但是衣服被送干洗,她只能套着顾宁然的连帽卫衣,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连她都觉得自己别有居心好像要诱惑人一样。   顾宁然从她醒来看到他尖叫出声,然后瞬间红脸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笑意。安然地看着她的小动作,似乎很乐意旁观她的窘迫。   陆莞心浮气躁,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冰冷地一口,喝下去凉到心头。他皱着眉头捏着她的鼻子夺过来,倒进玻璃碗热了半分钟,又送还给她。   手机响起,她心虚地接通:“陆离?”   “你居然夜不归宿!”那头很是愤恨,“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是一个人吗?”   “当然!”完全是条件反射般地惊呼,顾宁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坚定,陆离才微微缓了口气,道出原因:“快回来,今天要开晨会。”   “哦。”挂断电话的同时,狠狠剐了一眼罪魁祸首。   早餐的海鲜粥很是可口,让陆莞微微得以舒缓心情,衣服送来的时候她正吃得专心。顾宁然推过餐盘,是新烤出炉的巧克力吐司,看着她明显一亮的美眸,他的声音也柔了几分:“晚上我去接你?”   “不要。”   拒绝地果断,他有些莫名其妙:“还有事?”   “不是。”   又是两个字两个字地蹦,他托过餐盘,陆莞抬头,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又有些脸热:“我不相信你的人格。”   “哦?”   “你德行有亏!”   “亏在那里?”   眼看着又要生气了,顾宁然见好就收,推还给她:“我六点去你学校。”   陆莞这次没有多讲话拒绝。   去学校之前自然得回家一趟,走的时候顾宁然破天荒地拉住了她的手不放:“我送你。”   “过条街区就到了,才不要。”   “那……”他贴近,“总该给个早安吻。”   回应他的直接是姑娘红着脸推门而出,顾宁然笑了好一会,摇头叹:“好狠心啊。”   ? ☆、恋情曝光 ?  时间刚刚过九点,楼下客厅的古典摆钟安然报时,陆屹沉稳地坐在檀木古董靠椅上,一旁的紫砂杯氤氲着热气,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陆莞和陆离心虚地站在对面,一致地低着头,双手在身前纠缠着——多么熟悉的画面啊,自小犯错每次都这样不安得被晾在一旁。   “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和我说说看。”爷爷的声音四平八稳,却让他们听的头皮发麻。   不过就是老调重弹,周末早晨例行的家庭会议上,再次问到两人的感情近况。姐弟俩一贯的回避政策,这次显然没有奏效,会一散就被双双叫到了书房。   “长幼有序。”即便头疼得快爆炸,陆离依旧保持清醒,第一时间抛弃了陆莞。   “陆离你……”   还没来得及发作,陆屹的拐杖“笃笃”敲过地面:“他说得有错吗?”   陆离挑衅地朝她抛了一记媚眼,陆莞气的胸口发闷,也只能愤恨地扭过脸。   “你还委屈上了!”陆屹明显很不满,“是不是宠得你没边了,宋家小孙子多好的条件,陆蔓说你直接回绝了人家,你倒是说说,这成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说到最后简直有了火气,陆离连忙狗腿地上前,递过茶壶。   “爷爷,我和宋祁文不合适。”   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太多次,简直都快烦死自己了。   “不合适不合适!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半点听话,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爷爷!”   语声凿凿,陆离居然还在一旁对着她摆鬼脸,如果不是爷爷在场,她早就上去咬他了!   “爷爷您别生气,我的眼里还是有您的。”安抚完老人,她顿了一下,语声平淡,“之前没和您讲,我有男友。”   陆屹喝茶的动作一停,花白的浓眉扬起,有些不可思议。   陆离也愣住了,没隔几秒却立刻扭头告状,语气异常正经:“爷爷,她骗您。”   略微思忖一下,陆屹信服,站起了身,举手便抬起手里的拐杖,陆莞尖叫一声躲到了陆离身后,爷爷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成天在外面鬼混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骗人了!”   她躲在陆离身后,陆离躲着几遇落下的拐杖,场面一时混乱地有些好笑。   “真的没骗您!”   语气并不像撒谎,陆屹缓了缓,终于面色稍霁。他对晚辈的感□□着急归着急,还算深明大义,不过是太过在意这两个年纪最小的孙辈,要是真的不着四六,他只怕是遗憾。   “之前怎么没听讲?”   “准备关系稳定一点再和家里人说。”陆莞实话实说。   “不过是带回来给我们长辈见见,又不是说会怎么样。”陆屹慢慢坐回原位,“叫什么名字?”   “爷爷,您认识的。”在两个男人灼灼的目光下,陆莞耳根发烫,“是宁然。”   最先惊呼出来的是陆离:“你说谁?!”   “宁然!宁然!顾宁然!”她真恨不能把他扒皮抽筋。   “爷爷,这不……”   陆离的黑状没告成,陆屹倒是满意地笑了,点头:“不错。”   “不是,爷爷……”   “你安分些。”炮火已经悄然转移,“总是说别人,你自己呢?”   陆离一下子默了声,陆莞及时救场:“爷爷,陆离也有交往的对象。”在弟弟微变的面色中,她微笑,“是一位姓胡的小姐,我见过一次,人长得还挺漂亮的。”   “陆莞!”陆离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连忙撇清,“爷爷,不姓胡,不是的!”   “那姓什么啊?”他家姐姐笑得好像蛇蝎美人。   陆屹眼看着姐弟俩又要闹将起来,一时之间也是头疼,重重咳了一声拉回了两个人的心神:“闹够了没有?”   两个人噤声,又安稳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好了,我也不想多说,你们也不小了,都有自己的主意。如果真的是有合适的,带回来给家里人看一看,只要人品不坏,我们也不会太多干涉,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陆屹最后摆摆手,姐弟俩如蒙大赦,退出书房,还没走到楼梯口,陆莞就狠狠地掐向陆离的腰。   陆离碍着在门口,也不敢叫出声,等到走到楼梯口。疼得“嘶嘶”吸气:“你就作吧,把顾宁然搬出来骗爷爷,胆子挺肥啊!”   陆莞懒得和他多讲,指尖挠挠他:“你昨晚在哪里啊?”   “城东啊。”陆离不觉有他,“还能在哪里。”   “西西呢,你们聊多久啊?”   “她送我的?”他一脸惊愕。   陆莞顿时感觉气短,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低头叹息间,陆离长指戳过她的额角:“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你呢,我今早回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蓦地一僵,巧妙地回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你只是说你一个人,又没告诉我在哪里。”   “那还不够吗?”   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他一时也无言以对,她趁着这个空隙,果断回房。陆离恍了一会,房门敲得咚咚:“你和我说清楚,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她送我的?!”   真是恨不能撞墙,陆离太阳穴都是涩疼,当真是半点都记不起来。   ****   顾宁然一整天都处在神魂颠倒的状态中,倒也不敢过多招惹,也不是怕陆莞嫌他黏腻,完全是自制力过低,禁不起半点甜头。他爱上和她的互动,一开始就不想停下来,但是最后先落败的反而是他,不自觉生出的一些隐匿冲|动,简直比年少时还要浮躁。   现在就是等候着召|幸的样子,陆莞的命令是必须听的,下午一条短讯直接去了酒吧,径直去了二楼,发现陆家狂拽酷炫的小公子、风靡N市万千少女的DJ LU正颓废地窝在一旁,头发凌乱,只差双目含泪。   陆莞并不在,他看着元气大伤的陆离,薄唇轻抿:“怎么了?”   陆离沉浸在昨晚错过一切的失落之中,现在看到酒就头疼,冰水更是溢得他心口涩然。现在脑子里就是破碎的画面,不过刚刚在陆莞的添油加醋间,他算是看清了一点——他昨晚又犯浑了。   难怪一整天都联系不到西西,他现在就是被打入冷宫。   转头看向身边一身清越的顾宁然,明明传说中和自己一样的被灌醉,怎么对方就能依旧这般的气质卓然,他扯扯嘴角:“姐夫来了。”   完全是天降之恩,顾宁然一向镇定自若,却也为了这句话停住了动作,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他笑:“你叫我什么?”   陆离不过是调笑,他自己是绝对不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的,此时也是无力,他只当是自己的可怜相太过可笑,闷头把自己埋进了靠枕堆里:“你来干嘛?和莞莞一起看我笑话吗?”不用问,都知道是陆莞那个黑心鬼叫来的人。   “如果有戏,我倒是不介意旁观。”   伤口再次被刺痛,陆离恨不能吐血,起身扔了一个抱枕过去,被顾宁然轻巧地单手接过。   “还给我摆谱。”   “你不是说我是姐夫,那当然得有点样子。”顾宁然淡笑。   陆离只当他在胡言乱语,想了想,又有点委屈地凑近:“宁然哥——”   不是刚刚还在叫姐夫?   “你帮帮我。”   “什么?”他有些拧眉打量。   “比方说,假设你喜欢一个身边的人,她也知道,但是就是不给回应,甚至千方百计躲着你,你要怎么办?!”   啧,陆离这厮都不知道自己多么的眼毒,这个问题简直正中七寸,顾宁然失笑,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倒有几分同情:“还能怎么样,等着吧。”   “要是她这一避就是三年五载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简直是前车之鉴,顾宁然却依旧淡定。   陆离侧目看了一眼他,顾宁然正准确无误地用着陆莞刚刚用过的杯子,这才有些回神:“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原本以为他已经明白了,没想到依旧糊涂,顾宁然却是没有打算隐瞒:“我自然是来接女友。”   “你有女友了?”陆离猛地直起了身子,“那莞莞怎么办!”   顾宁然“嘶”了一声,眯眼有些惊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奇怪生物,当真是智商脱线到了这种地步?不过,没等他回应,陆莞已然回归,就看到这种四目相对的情景,有些好笑地“嘿”了一下。   顾宁然微笑起身,轻巧地把她带进怀里:“走吧。”   陆离一下子站了起来,这种情景的确出乎意料,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们……”   陆莞还在惊讶顾宁然突如其来的亲密,不过已经被他带着向外走:“不要理他。”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的确,他这么爱名分,得以正名,当然愉悦。   最后道别的时候,还是挺和善的:“我们先走了,自己慢慢玩吧,小舅子。”   “你叫他什么?你刚刚叫陆离什么?”陆莞离开酒吧,依然不依不饶。   “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我先说明一下,你们今天说了什么呢?”   陆莞咬了咬唇,眼神开始四处游离,准备回避。顾宁然才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长指暧昧地划过她白皙的后颈,陆莞痒得一缩,他笑:“嗯?”   “讨厌!”扭着脖子往前逃窜。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陆莞的耳根都有些发热。   他笑得云淡风轻,上前拉过她的手,极度的真切,就是此刻握在掌心的温度。   ? ☆、清单风波 ?  “我明天和祁文在俱乐部打球,你要不要一起?”   顾宁然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临近郊区的超市里,货架摆得高,她够不到,他就安稳地站在一侧,直到她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住他,他才轻笑一声,帮她取了下来。   他的女友的确少了些自觉性,有一个现成的苦力不要,偏偏还要自力更生,当真有些打击他的存在感。   陆莞借东西的手只略微顿了一顿,有些不高兴,“你们关系还真好。”上次那样的剑拔弩张,她一段时间内还暗自内疚,没曾想两个当事人居然依旧友情赛金,丝毫没有为她这个红颜祸水所扰,倒显得她……   “的确,你可能有点自作多情。”顾宁然永远好像有读心术,适时地给她补充完整。   她瞥了他一眼,推车往他那里一让,居然就这么甩脸走开了。   顾宁然微微低了一下头。   就是出乎意料,宋祁文的确没有很计较这件事情,甚至于还对他调笑一句,“居然被你抢了先。”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话,他也当真一下子便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横竖不过不死心。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她现在是我女友。”   “用得着一再宣示主权吗。”宋祁文动作流畅的打着壁球,一击一击流畅有力,却还是可以分心应答得滴水不漏,“还是说,你自己心虚?”   “我并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地方。”   宋祁文满不在乎,“那好,就算是我有吧。”   顾宁然直接一个畅快的痛击,硬生生地劫断了高速运转来的壁球,在对方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冷冷清清,“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没有机会。   几分钟的话里峰回路转、暗藏玄机,即便各自心怀鬼胎又怎样,风起云涌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让陆莞知道,顾宁然舒了一口气,漫步上前拉过她的手,叹气地无可奈何,“这脾气怎么这么坏。”   她索性遂了他的心愿,五指轻巧地收走,“别别,不要给我胡思乱想的机会,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作多情。”   这脾气……他深刻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无赖惯了才不会计较纸老虎的假威风,便是继续伸手上前纠缠,几个来回之后居然依旧没能得手,有些失了耐心,他索性揽过她的肩,贴着嘴角轻吻一下。   他们所处的货架并没有其他人,不过在大庭广众这么胡闹的确是头一次,陆莞懵地一下,整个人都好像被定住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心思管他自顾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反应过来有些咬牙切齿,“你又乱来!”   “凡事都会有第一次。”他很是冷静,忽然想起什么来,“也给我列个清单。”   陆莞翻开手机记事本,“椒盐、柠檬……”   顾宁然侧目,有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举动,失笑地伸手握住屏幕,“不是让你念,我是说给我列个清单。”   “什么清单?”   “你的生活用品。”   陆莞一下子停住了步子,“你什么意思?”   他一脸理所当然,语气简直云淡风轻,“自然是给你准备的。”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纯洁一点,不要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去想,不过的确是在他诸多的暗示明示之后,她给出的理由也就是那么不靠谱。最近的一次,他们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清淡至极,“搬来和我住。”甚至还非常绅士的补充了一句,“好吗?”   语气里可丝毫没有询问般的客气。   于是她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击,“你那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我才不要去。”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那里当真是冷清透了,所以他才会想要她去陪伴,归根结底,她才是恶毒,明知哪里最疼,还偏要往那个最疼的地方再补一刀。   要说诱哄一类的事情,顾宁然简直信手拈来,或者只要小小美色|诱惑一下,陆莞本就不甚坚定的立场绝对会立马动摇。再说,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到底是他不舍得罢了。   所以就在她满脑袋浆糊思前想后寻找补救措施的时候,始料未及的就是,他居然附和地点了头,“好像是有点冷清。”之后居然绝口不提这回事。   不过有的时候,她的确是低估了男人的毅力。她不松口,他就锲而不舍地旁敲侧击,表面温温吞吞的,暗地里却是蠢蠢欲动,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我东西太多的,记不住。”   “没关系,交给我好了。”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回避。   “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他捡现成的回答,“可是我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闭嘴!”   “好吧。”顾宁然漫不经心地挑拣着东西,声音淡漠中硬是加了一点小委屈,“你总得习惯和我住。”   陆莞的选择是直接翻开记事本,“咖喱粉,咖喱粉好像在前面……”低着头径直上前。   “我就是说说,你别想太多了。”他丝毫不落后,语调四平八稳,甚至还在宽慰她。   她简直被噎着,半天才能回敬一句,“你才是不要想太多的那个人!”   “那真的做不到。”他摇头,“我必须每日三省,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每一步都走得这么艰难。”   这简直就是挑衅!   刚刚说咖喱粉在哪里来着,陆莞愤恨地上前。   超市里的事情险些不欢而散,到家都有些晚了,陆蔓看到她的那一刻,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丢下手里的东西,陆莞匆匆忙忙地把堂姐扶回沙发,“蔓蔓,孕妇这么激动对胎教不好。”不过才刚刚两个多月,并不看得出来,她却是轻柔地伸手贴了过去,“呀,我的小侄子在长个啊。”   “蔓蔓,她说你又胖了。”陆离一边和小孩下跳棋,一边回头捅刀子。   陆蔓直接两个抱枕甩向了惹是生非的姐弟,“你们就嫉妒吧。”   “对对,我不知道几时有你的好福气。”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陆蔓把她拉近,声音压得有些低,“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顾宁然是不是真的?”   “有你这样的姐姐嘛!”她玩着自己的指尖,“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还敢说。”陆蔓恨的牙痒痒,“如果是真的,干嘛一早不和我讲。”   这件事情真的让她有些气急,原来仅仅以为是小暧昧也就罢了,她可是十分看好宋祁文的,结果爷爷直接拉过她,说是不要再操心这件事,已经有了满意的人选,更让她瞠目的就是居然是顾宁然。陆莞那种胡闹性子,很多时候比陆离还让人捉摸不透,细心探索好几天后,她更加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陆莞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是现在知道了。”   “要是真的,你们早几年干嘛去了?”   她转眼看了看花园里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摇摇头,“谁知道。”有些叹,“我有些鬼迷心窍。”   “我看你就是!”陆蔓拍开她的手,转为异常霸道得把陆莞带进怀里,妥协道,“算了,你开心就好。”   她十分配合地窝进堂姐的怀里,撒娇般的样子,“知道你对我好,以后我就跟了你吧。”   很明显的一声嗤笑,是坐在另一侧的陆离,然后就被自己的姐姐们狠狠的颜色扫过。   吃饭的时候,陆离和顾宁然坐一起,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神秘兮兮地对他讲,“以后陆蔓家小孩生出来,你别给红包。”弄得顾宁然还有些莫名其妙。   “你姐姐不喜欢我?”他是多少知道一些内里原因的,因此问出来的时候,十足的肯定语气。   陆莞正捧着一个巧克力冰碗吃得忘我,闻言抬头看向他,昏黄的路灯折射在他的眼睛里,惊人低沉抑郁。“没有。”她昧着良心撒谎,“是陆离在挑拨离间。”   “我都没说是谁告状。”   陆莞一下子词穷,顾宁然倒是泰然自若,自己接过勺子挑起冰沙,轻轻抿了一口。“也没有。”她也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措辞,“就是,她可能相对而言,喜欢宋祁文多一点。但是我保证,就多那么一点点。”   “恩。”他应了一声,着实是语意不明的一个字眼。   陆莞碰碰他,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   “他们认识多久?”他当真好奇,自己是哪里不对,开罪了陆蔓。更让他疑惑的就是,宋祁文到底给下了什么药,怎么得到这么多的后援。   如果顾宁然多多思考一下,就应该想到,陆蔓对宋祁文的支持无异于来自愤慨和同情,试问一个如此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受了情伤,尤其是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谁能不感动。陆蔓连自己亲妹妹都能责怪的,这般的胳膊肘向外拐,哪会在乎谁是谁。得知真相的话,这份喜欢估计他是避之不及。   “你别这么想,蔓蔓第一次给人做红娘,就以失败告终,多少有些难过的。你就当做是让一让孕妇。”   顾宁然微笑,“我想——她生小孩,我可不给红包。”   她“嘶”了一下,“还真记仇。”   “不好意思,记性比较好。”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你最好自己主动一点,清单的事情不要给忘了。”   陆莞一囧,“最近天气太冷了,凉的是不能多吃了。”夺过他手里的勺子,快步向前,还不停的念叨,“吃多了当真不行的。”   顾宁然看着她勉力装作镇静,清淡的眼神慢慢软下来。   的确,陆蔓喜欢他少一点,的确没有多大影响,反正他只为眼前这个小女人心动。? ☆、凑桌麻将 ?  隔天正好是周末,不过在学校而言,似乎没有周末的概念,一位与陆母交好的老师临时请假,陆莞不得不匆匆赶去同她见面。提前知会了顾宁然,约定好在俱乐部见面。   “你怎么这样忙?”   宋祁文问出这话的时候,陆莞刚刚从市中心赶过来,原先答应的打球自然是得推迟了,不过两个男士倒是神清气爽地坐在大厅,相谈甚欢,她就忽然觉得自己紧赶慢赶着实冤枉。   陆莞简直欲哭无泪,“我哪有你们俩清闲。”   “校董家孙女怎么一点特权都没有?”   “所以啊,我现在分外怀念在报社的日子。”说话的时间,她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顾宁然默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拉着她也坐在了一侧。   “怎么,还有人?”   答案其实已经在心里,事实上,也的确得到了证实,顾宁然点头,淡淡的心不在焉,“叶墨。”   当真诡异的四人行,好不热闹,陆莞心头暗叹。      叶墨一如既往地打扮出众,银灰长裙在料峭的秋日越显伊人如玉。上次的事情的确不甚愉快,不过陆莞向来洒脱,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叶墨这次见到陆莞很是平和,陆莞便也只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叶墨并没有赧然,坦坦荡荡的样子让她多了几分心悦,“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陆莞微微笑,一样干净的作风,友善地微笑,“你说得也没有错。”横竖已经很多人这么认为了,她倒是也听得多了,自问坦荡。   “我说什么了?”叶墨伸手拨了拨长发,笑意中带着几丝调侃的意味,“齐人之福。”   陆莞扬眉,“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让给你好了。”   叶墨笑着上来轻挽了一下她的手臂,“我们真有意思,闹得那样不愉快还能像现在一样。”自顾叹息,“当时就像走火入魔一样,淡定下来才有些后悔。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聪明又洒脱,我要是男人也会追你。”她顿了顿,“不过,我想你一定会拒绝我。”   “我可不敢不识好歹。”她笑,侧目看向叶墨姣好的面容。   话题点到为止,宋祁文已经走了过来,叶墨补了他的位置,她投掷保龄球的动作潇洒漂亮,陆莞还替她叫了一声加油。   宋祁文有些惊异,叶墨之前对于陆莞的排斥心理非常严重,在他面前也不会遮掩,想来两人的正面冲突应该是不少。归根结底不过是感情纠葛,于情于理,陆莞都有理由为她的不礼貌而介怀,怎么忽的一下两个人变得这么好。他简直好奇,“你就一点不计较?”   “计较啊。”她回答地无所谓,“怪宁然太爱拈花惹草,辜负了叶墨一片真心。”   不讲理的人见多了,这种不讲理的话还真是少听到,他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意,“还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姑娘结果他拧开的水瓶,并没有半分松口,“本性如此。”   “你这个本性,害得我好苦啊……”   一声叹息,终于引起了陆莞的注意,她微微转头,宋祁文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眼中满是促狭,她深有上当受骗之感——虽说被驳了面子,总不至于宋公子记恨至今吧。   “好玩吗?”她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宋祁文低声笑着。   真是可怜自己,求而不得,只能空耍嘴皮子,过过干瘾。陆莞多么通透一个人,不相信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是对着叶墨都能交好如常,更不用说对于他一如既往了。他不行动,她也就恍若不觉,亲近而不亲密,尺寸拿捏得刚刚好,这就是心思巧妙之处。   陆莞的一句话又把他拉回原位,“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他简直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就过去了,努力压住汹涌而出的刻薄,“你想死吗?”简直没心没肺,绝情到了极致,这个时候还来揭他伤疤吗,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难道还少!   稍一思忖,陆莞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欠考虑,“也对,蔓蔓那么喜欢你,一定给你介绍了很多个。”自顾点头附和自己的样子,简直碍眼极了。   “你走,真不想看到你!”   顾宁然就在这个时候漫步走了过来,听到这句整个人一愣,有些疑惑,“说我还是说你?”   “他在讲我。”陆莞笑的愉悦,带着一丝委屈,“宋公子讨厌我了怎么办?”   顾宁然笑笑,“很好啊。”   明知是在开玩笑,但这三个字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宋祁文讨厌陆莞,他求之不得;至于陆莞做了什么让宋祁文讨厌她的事情,很好 ,他也可以放宽心了。   无形之中被人联手打击了,宋祁文耸耸肩,双手被在脑后,施施然地上场,在陆莞“咦”的一声中直接抢了她上场的机会。在转身的时候,生动的表情一点点落幕,不悲不喜。   “他欺负人!”陆莞有些哭笑不得,对着顾宁然抱怨。   对方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那就少惹他。”   顾宁然最近的确在微微改变,温情善意依旧,不过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大度一些,虽然在他的信条中,这点严重违背了他对陆莞的紧张程度,但是太过吃紧的确会让她吃不消。在别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万般不上心的闲散模样,只有自己知道,刻意压制住自己的独占欲,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我要和叶墨换!”没等顾宁然反应,陆莞已经跑上场,在叶墨的惊愕中,她撒娇班地抱着对方一顿磨蹭,痒得叶墨只得作罢。   下场的时候,她看到陆莞对着宋祁文一个非常挑衅的眼神,两个人居然一拍即合的杠上了,实在是太过幼稚的一双人。再回眸,顾宁然一直在看着他们,唇边带笑,那般的温存柔情,即便不是对着她,也每次都让她心动。叶墨是真正相信顾宁然现在是死心塌地了,她在作出让步,虽然心头涩然,但是的确需要提醒自己,再这么执迷不悟,她面临的只有万劫不复。   她平静地坐在他的身侧,“恭喜你得偿所愿。”   顾宁然浅笑,并未多言,只是拧开一瓶水又将瓶盖微微旋了回去,递给了她。叶墨握着水瓶,有些感慨,“多可惜啊,我就没有你的好福气。”唇边挂着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微微敛眉,“昨天才听说你要调去S市。”   “怎么,等不及要赶我走啊?”她皱眉看着他,一脸的嫌弃埋怨,“我究竟给你惹了多少麻烦?”   一句话说得顾宁然笑出声来,这个任性的样子,他是很久见不到了,“你一直是我好友。”轻咳一声带回话题,“我只是想问一问你这么做的原因。”   叶墨知道他的顾虑,的确与他有着一定的关系,不过这只是一个催化剂。“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趁着自己还愿意动弹的时候,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而已。”   “说得好像自己饱经沧桑一样。”   “可不就是。再过几年,我可就要三十岁了。”   “即使三十岁,你也是那么出色。”   叶墨看着眼前的人,她爱慕了他很多年,也憧憬了他很多年,昔日俊朗的少年在岁月的历练中,清俊不减往昔,更是多了几分沉潜。曾经让她心动的淡定悠然,如今却也是让他们止步于好友的羁绊,即便她如何优秀,他也不会为她停留一分。时至今日才看清,真不知是劫是缘。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她轻声道,“和你成为朋友,真是好满足又好不满足啊。”   顾宁然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着她躁动的心神不宁,“如果以后还想回N市,我也一定是欢迎的。”   她抬眸,隐有水光,潋滟地动人,“让我祝福你们,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虚伪。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幸福。”她赞赏陆莞,虽然不见得会成为极亲密的好友,毕竟自己暗自嫉妒、甚至一度怨恨了她很多年,不过陆莞是他在意的人,那她的诸多为难确是嫉妒作祟。也罢也罢,离开了就尽量洒脱一些,总好比暗自神伤。   顾宁然温和地笑,“谢谢。”万般静涤,心头舒然的感觉逐渐弥漫,丝丝扣扣透析着温意。   那天回去的时候,陆莞有些疲累,在舒缓的音乐声中不住地打瞌睡,直到头撞在玻璃窗上,才揉着有些嘟囔。顾宁然看着她稚气的样子不住发笑,“怎么这么困?”   “最近好多事情。”她实话实说,等绿灯的间隙给他看自己红肿的手腕,“昨天路过楼梯的时候没看见,撞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他拉过她的手来,看着高高凸起的腕骨,眉头拧的有些紧,“你最近好像越来越瘦了,我都能摸着你的肩胛骨了。”   “是吗,难怪睡觉的时候那么疼。”她活动了一下关节,又有些无所谓,“还好吧,你不觉得这样很性感吗?”   “是骨感。”他纠正她,“干什么这么辛苦?”   “妈妈身体不好,我才刚刚到学校,很多事情不熟悉,难免会有点手忙脚乱。刚回国去报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习惯了就还好。”她暗自神伤,“怎么办,我感觉自己会老的很快的。”   “那就不要辛苦了,我养你。”   陆莞闻言整个人一颤,震惊地回头,直视她的黑眸坦坦荡荡,让她一下子心头动荡不安。   ? ☆、陆离西西 ?  陆莞周一开晨会的时候,一直魂不守舍,看着桌面上一个水渍印迹神游万里,直到在堂哥异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督促下,才吐吐舌头,尴尬地回神。   面对顾宁然别有意味的坦诚,她的确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本心而言,她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只是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始终在自己。玩笑归玩笑,有些事情一旦真正提及,好像就深刻得有些过分。换做是以前,她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之前的感情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但当真放弃羁绊义无反顾的时候,她又开始怀疑,如今的执迷不悟是不是对当年遗憾的一种补偿。   如果真的有变数,那么这个变数也只会在她。牵动心神的恋情目前已经占据了她的大半生活,如果到最后是一场空,没有再多的四年又四年,她简直有些不敢想象,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她和顾宁然又该如何相对。   陆母正式在学校办了离职,陆莞替她交接完一切事宜后算是在行政处扎根,实在是后台过硬,过度的关怀让她有些脸热。白天得空,去了学校北门外的教师公寓,精装的大开间单身公寓,钥匙她已经拿到,陆母已经太久不住那套房间,她预备去收拾出来作为偶尔的休息场所。   看到房间的一瞬间陆莞就无语了,色调清冷、布置简洁,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顾宁然那个同样鲜有人气的……房子——不够温馨,在她眼里,实在是算不得家。公寓不过六十平米,她转了一圈,把需要的物件列了个清单给陆离发了过去,这才想起好像已经有两天没有和顾宁然联系。做清洁的时候打了两通电话过去,竟是都无人接听,她知道他是一贯无定数的,不过当真自己遇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毕竟那天她的张惶和落荒而逃,隐隐感觉顾宁然是有些不悦。   快到三点的时候,收拾妥当,刚好东西也送到了,一起来的还有纪西羽。秋意料峭的日子里,她姜黄色线衫配着白色短裤,皮肤白得透明,脸上无妆也无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憔悴。   “陆离说你一个人,我反正也没有事情,过来给你帮忙好了。”举手投足干脆利落,抿唇微笑的时候,眼底倒是带着疲倦。   陆莞站在浴缸的边缘上装着层曼的粉色纱帐,小心翼翼,“你最近很多事情吗?看着精神可真差。”   “还好,陆离不惹事,我会轻松一些。”西西的语气并没有太多起伏,盘腿坐在薄毯上,把带来暖居的鲜花剪去根蒂,插入装水的玻璃瓶里。   陆莞轻笑,“他可舍不得让你辛苦。”   “那姐姐要和他讲,以后继续保持,别让那些小孩忙得昏天黑地。”   她扣上最后一个环扣,长舒一气,才有些疑惑地发问,“小孩,哪里来的小孩?”   “我在带新人啊,公司安排的,以后就由他们来接手我的职务。”摆弄这花束,发现陆莞一直不言语,她疑惑地抬头,“陆离没和你讲么?公司给他新安排了一个经济团队。”   完全没有听说,好像最近太过冷落自己的弟弟了。又有些试探地提问,“你也在里面吧?”   “我?我不在的。”   纪西羽说得轻松,但是陆莞听得一悚。   之前的确听到陆离说,西西是纪氏娱乐的少千金,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孤身一人来N市。如果说做娱乐经济是她的爱好,当陆离的专属助理情有可原,那么之前混迹于八卦界,成为风靡一时的娱乐八卦版版主的事情,实在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明明可以靠样貌,却偏偏有实力,少女情怀娇柔不做作,以帮陆公子善后为己任。陆莞摇头,和那么多姿多彩的人生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古井无波。窄口玻璃杯倒上花茶,她推到西西身侧,“所以呢,你是要打算去哪里?”   纪西羽抬眸,平静地看着她。   其实也并不难猜。之前的低调处事,一旦身份曝光,绝对会离之后快,况且在纪西羽这里又有前车之鉴,她现在的老板就算是再有胆量和风度,相信也是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在自家庙宇中的——当然,以纪西羽的性格,保不齐是谁炒了谁。   她耸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合约期还没满,没心思想这个。真甜——”抿了一口茶,她咂咂嘴,继续刚刚的话题,“香港?台湾?或者回日本?……都有可能。”   “你不留在N市?”   西西毫不迟疑,“没想过。”   原以为自己已经算冷淡的了,没想到还见到了一个淡漠之神。陆莞觉得自己果真没看错,自家弟弟当真是个不中用的,人家姑娘要走,对他可是一丝一毫留恋都没有。终究还是不忍心,得出手挽救弟弟岌岌可危的单相思,“那个……”   她眨眼,水泽双眸简直摄人心魄,"什么?"不可否认,纪西羽长得真是极好,简直漂亮地咄咄逼人,甚至带着一丝妖气,娇俏灵动,难怪陆离总是叫她小狐狸。   陆莞咬咬牙,“陆离……陆离知不知道你要离开N市?”她知道现在才有点回过味来,纪西羽说是没有事情,其实多半是为了躲陆离才出来的,毕竟陆离那个死缠烂打的磨人工夫……实在是太八卦了,陆莞都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   “应该不知道吧。”想了想,有点无所谓,“反正以后他会知道的。”   “可是他很喜欢你。”   “我知道。”纪西羽的声音低低的,空气里都好像染上了几丝萧索,“可是我不值得他喜欢。人的感情都会变的,那种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一句话简直问住了她,陆莞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她们都是当局者迷。纪西羽拍拍手站起身,把花瓶放在浴缸边的平台上,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转身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陆莞看她伸手摸着肚子、一脸垂涎的样子笑出声,“好啊,我拿一下包。”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   西西一如既往的坚强,“不用不用,我不冷。对了,我知道一家潮州菜馆,我请客带你去……”   “你来帮我忙,应该我请你。”   “好啊好啊,但是能不能就去吃那家潮州菜,我想了好久的。”   关门的时候陆莞带笑,“好,就听你的。”陆公子的小心肝还真是有个性。   晚饭的时候纪西羽的电话响起,铃声悦耳动听,她却倏地皱起眉头,“哎呦,真是一刻都不得闲。”陆莞低着头笑,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陆离。   “干嘛,大明星?”西西咬着筷子,心不在焉地说着话。   陆离的声音有些急切,“莞莞是不是和你一起?”   她点头,后来才想起来那头看不见,嘴里嚼着东西有些口齿不清,“对啊,我们在吃饭。”   陆莞静静的听着,接着纪西羽便把手机递到了她眼前,“陆离要你听电话。”   莫名其妙地接过,“找我至于拐这么一个大弯吗?”她有些想笑,只当是他碍着面子,想要找西西偏要拉她做挡箭牌。   那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思,“小姐,请问你自己的手机哪里去了?”   陆莞空着的一只手便去翻看自己的包,这才想起出门前多半是落在屋子里了。一直丢三落四,倒也见怪不怪,“忘记带了。”   “你男人都找到我这里了!”   陆莞好一会才消化里面的意思,反应过来“你男人”指的是谁,“他找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把地址给他了,你们自己见面说吧。”   “好吧。”准备挂断的时候,陆公子又是一阵急躁的呼声,“你手机还给她!”陆莞直接笑出声,手机递还回去。   纪西羽三言两语敷衍了事,转头看向她,“姐姐,待会陆离来接我们。”   啧,刚刚可是半句没有提及要来接她的事情啊,陆莞暗叹,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姐姐。摇头,“不顺路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她可不要做那个碍眼的电灯泡。   等到她独自回去的时候,远远地便从车窗看见路灯下那辆雷克萨斯,顾宁然立在车旁,影子被光线拉得长长的,瘦而窄。她在他一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安静地向她一步步走近。   陆莞微微笑起来,“你找我么?”   他的眼神有些错综复杂,沉默地看着她,终是一声长叹,有些无奈,“我今天真的是有事,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着白衬衣和深色西裤,现在就是领口微松,袖口半卷。   她伸手帮他把袖口放下,他直接握住她的手,手指冰冰凉凉,“你……你不要躲我。”   顾宁然现在有些焦躁,然而整个下午几乎都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的。他知道自己是过于急切,步步紧逼失了准头,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再任性妄为,结果她不接他的电话,忽然之间没有了联系,那一刻,他简直手心溢出冷汗。以前的经历太过惨痛,生气倒还好,怕的就是那样不着一词的置之不理,能逼死人的。   陆莞拍拍他,还说她瘦,自己这身骨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硌得她可真疼。不过他的反应还是让她心头一暖,心里原本的一丁点小别扭也瞬间散去,“我只是没有带手机,躲你干什么。”想了想又有些无奈,“我哪里那么容易生气?”   即使是戴罪之身,顾宁然依旧为这句话表情有些松动,被她敏锐的捕捉,“怎么,我很容易生气?”   “没有。”这种时候,他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沉默是金。微微缓和下来,他抱紧她,“你可以生气可以闹别扭,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一言不发地就屏蔽我。”   “你不满意?”她忽然问,不疾不徐,“你还是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没有信任?!”   脑中瞬间闪过懊悔,还没来得及反应,陆莞直接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顾宁然被推得后退一步,眼里满是茫然,对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表情一点点地变得极为受伤。   ? ☆、清者自清 ?  掐指细算,好像真的每次生气到暴躁的都是陆莞。   顾宁然不是没有脾气,不过天性使然,冷漠处世惯了,太少情绪外露,温和有礼的笑容无懈可击,内里的真实情感甚少可以探究。当然,被陆莞的无理取闹逼得破功又得另当别论。   印象里好像也只有一次真正的大吵,顾宁然连着一个星期都懒得搭理她。当然,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致命伤,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顾宁然的冷暴力,简直杀人不见血,最让她心痛的莫过于此。   高考结束还没拿到通知书的时候,陆莞张扬地有些放纵,连陆离都没带着,自顾跟着一群发烧友上山观测流星雨,说是攀岩小分队,实际就是一群摄影爱好者。   未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正是嫩得掐出水的年纪,粉色运动衣搭着棒球帽,高高梳着马尾,青春又招摇,所以团长见到她的时候有些顾虑,“小姑娘,我们这不是郊游,山里昼夜温差大,你这短袖短裤我都不敢带你上去。”   “叔叔~”尾音已经转过三个弯,陆莞最擅长的就是在生人面前装乖巧,“我是真的喜欢流星雨,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给大家拖后腿。”   “你的包呢?”   “这儿。”她指指腰间巴掌大的小挎包。   “相机呢?”   打开包里面是一只手机,“我用这个。”   虎背熊腰的七尺团长一噎,转身找过带她来的女老师,“你是监护人吧?”   “我不要监护人,我成年了。”傲娇少女陆莞抗议,“十九岁,卜卜脆!”   女老师怨念十足地拉过她,“来之前怎么和你讲的——老老实实!再不听话,回去就告诉你妈妈!”陆莞吐吐舌头,退到身后。女老师对着明显被“卜卜脆”恍的虎躯一震的团长,打着招呼,“没关系,她跟着我,我的装备很齐全。”   纠结再三,最后也只能是有些尴尬的妥协,老师在前,陆莞中间,团长不放心,跟在后头。上山的过程中小分队全程热情四溢,虽然掺着陆莞这个新人,正午的时候也已经到了临近山顶的农户家。   啃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陆莞空出的一只手终于可以回拨一下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那边接通的时候她依旧慢条斯理,“不是和你讲了,我晚上就回去。”   陆离的声音已经有些暴躁了,“你干嘛不接电话,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山里信号不好啊。”   “你最好赶紧回来,爷爷知道饶不了你……”   她无所谓地打断,“不会,爷爷最疼我了。”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明显不耐的声音,“给我。”一阵嘈杂,熟悉的音色,“你在哪里?”   “顾宁然!”已经有几个月不见的人,居然已经回来了,她也是一阵惊喜,“你回来啦?”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他倒是没有丝毫笑意,“我问你在哪里?”   “你想我啦?”陆莞吃的开心,完全没有听出电话那头已经明显压抑的气息,嘴里鼓鼓囊囊,“我不是……”   话没说完,顾宁然一声低斥,“再问一遍,人在哪?”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老老实实地交代,“西、西峡山。”   “我去接你。”   “不用……”   电话挂断得极为匆忙。怎么一点自由都没有,陆莞只差尖叫,着急地擦了擦手上的油,回拨过去又是陆离,“顾宁然呢?”   “接你去了。”   她来不及反驳顾宁然,可是对着陆离可是丝毫不心软,“你怎么不拦着点!”   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陆公子无辜又无奈,“拦?我也是敢。”顿了顿, “你在哪里,我也去找你吧。”   “找找找,找什么找!”陆莞咬牙挂断。   同行的人都出去采风,她只能落寞地窝在篱笆栏里,一格电危危险险地勉强支撑着,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前等来了顾宁然——见到他的一瞬间,陆莞忽然明白了陆离未敢阻拦他的原因。   顾宁然虽然来的匆忙,但是没有丝毫颓惫之意,一身清越,只是面色简直阴沉得快要滴墨了。她欢脱地上前,带着小心翼翼地问候,“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路可不好走。”   “我有脑子。”他答得轻蔑,想想又是带着怒气,一指头戳向她的额头,“你的脑子呢?知道路不好走,穿成这个样子!还敢一个人参加这种活动!”   “不是一个人。”他用了力气,陆莞疼的一个激灵,捂着发烫的额头,辩驳着,“我和刘姐姐一起来的。”   “哪个刘姐姐?”   简直有些委屈,“我妈妈的同事,学校里刚来的新老师。陆离没告诉你吗?”   不是没告诉,是根本没有来得及问。他也是知道陆离的话有水分,但是怎么让他在人差点失联的状况下,再悠悠然地置身事外,然后就是有些急切地找了过来。现在看来,倒是显得他焦躁了。   陆莞眼看着他脸色几变,明明也没作亏心事,莫名就是有点紧张,直到他终于施舍出来几个音,“什么时候回去?”   “晚上和他们的车一起……十一、二点吧……”   “好。”他说完就带着她往前走。   陆莞有些慌张,“你干嘛,我不要现在回去!”   “回去是这条路吗。”冷静下来,顾宁然瞬间变回那个清冷淡漠的少年,语气里甚至带了些刻意的不近人情,“你刚刚碰了什么?”   低头只看到他的衣服下摆,几个青紫的指印交叠,她“呀”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桑葚……我吃了一半就接到你的电话。”手掌努力抚了抚几处污渍,又有些赔笑,“挺好吃的,我还给你留了点。”   他清淡的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往边上退的人向身边拨拉了一点,扣过手腕继续行进。   行车道往上的路仍然宽敞,并不崎岖,空走无聊,陆莞开始找话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明前几天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和她讲,课程紧凑、时间紧张,她的生日他今年也回来不了。   “昨天晚上的飞机。”   “那你之前……”   他终于温浅地笑了,“骗你的,居然还当真了。”   有些事情,他怎么会忘,只是因为明白自己贪得无厌,所以不敢有分毫松动,一旦沾染……他都不知道对于自制力会是怎样一个打击。顾宁然知道陆莞对自己没有别样的情感,实在是没有办法确定坦露心迹后会迎来怎样的反应,那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攻破防线了。   这种小把戏,玩得实在有些卑劣。   陆莞此时是有点无奈地撇撇嘴,“都告诉陆离,也不告诉我。”看见对方挑起一边眉毛,她咬牙,“装,你还装!刚刚打电话你们还在一起。”   这样的脑洞……顾宁然眯了眯眼,直接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压低了她的脑袋,“我那是今早才去的。”   “你是今早去我家的?”陆莞撇撇嘴,“去干什么?”   “找你。”   “找我干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   他清清淡淡,微微侧目观察她的反应,难言的心头却是有几丝期待。   之前?她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你想我啦”,不过她敢肯定,绝对、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   陆莞扭头,有些愤恨,“不想说算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顾宁然顿了顿,几乎没能理解这里面的偏差,闭了闭眼,真是心灰意冷地轻叹。   “晚上有流星雨。”陆莞全然看不出身边人的心思,只是一味自说自话,“不过,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看过。”   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恩。”   “你看你都没有相机。”说这话的时候,十九岁的姑娘完全不脸红,自己也不过只有一部快没电的手机。   “我有眼睛。”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呢,细想起来居然没有反驳的语句。陆莞抬头看向他,顾宁然肤白,眉浓,睫毛很长,鼻梁高挺——总之,就是干净且温和的样子,不过此时一贯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点忧郁和凝重。   “你这样晚上会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虽然在她眼里,他不过是瞎操心,但是只有一件白T恤,她还是记得团长说过山上昼夜温差大。   顾宁然这回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惊异了,简直一副“你还有脸说我”的样子,不过赶在他发作之前,两个人已经看到了集合好准备出行的摄影爱好者们。   除了“卜卜脆”小姑娘,眼看着凭空又多出来一个俊秀小少年,团长的眉头都能打结了,有些沉重地摇摇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就是只顾图浪漫。”至于刘老师,则是笑着对着他们抛了一记眼神,就差把“我就知道”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陆莞的脸“哔”地一下红了,连忙松开被拉着的手,顾宁然轻笑一声,微微转过头,即便在她灼灼威胁的目光下,居然还是没有反驳。   “你干嘛不讲话?!”上山的时候,她掐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   顾宁然眉头松动,吸着冷气掰开她的手,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正人君子形容,“清者自清。”   简直是胡说八道!? ☆、步步为营 ?  说实话,冷倒是没感觉到,不过周围是聒噪难平的团友,身边是焦躁不安的陆莞,顾宁然的体验其实并不算美好。   在陆莞第十二次拉过他的胳膊探头过来看时间的时候,即使在不忍心,他还是问出了口,“你确定今晚有流星雨?”   她本来心里就已经产生怀疑,这个时候更是被踩到痛脚,“和你说了,就是有就是有!”扬手霸气地指向四周,“你看大家都在这里,这么多人,你还这么焦躁!”   明明比较焦躁的那一个是她,看着陆莞委屈的样子,顾宁然都有些心疼了。不过这样出卖智商的行为,他安慰起来实在是困难,抚额惆怅,“你也说了,大家是摄影爱好者,又不是天文爱好者……”   “顾宁然!”   听到这么气极的一声,他倒是有些温情地笑了,摸摸她的头发,“是我。”   打不过也说不通,陆莞气极败坏,不顾他的阻挠,爬起身跑去找团长,“叔叔,你是不是在骗人?”   团长全然没有等待的烦心,正驾着一个长镜头拍摄沾着细雾的山间一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花,被她这么一叫,原先还隐藏在花间的萤火虫一下子飘远了,连带走那些微绿色的鬼火。苦叹一声,他无力地回头,“年轻人,耐心一点!”手在包里摸啊摸的,居然从他那个黑色古板相机包里找出了一颗棒棒糖,如释重负般地往她手里一放,“乖,自己一边玩着去。”   她还准备再说话,已经被女老师拉开,陆莞有些揪心,“姐姐……”   “乖。”对方同样地哄着她,拍拍她的背,“快去陪你的小男朋友吧,你看他一个人在那里多无聊。”   陆莞欲哭无泪,挠挠胳膊,含着糖只能一步一歪地走向自己的“小男友”!顾宁然的确是一个人,不过似乎并不无聊,拿着一株长叶,灵巧的手指翻转,正在慢条斯理地编着叶结,整个人浸在月光下,清然安静,显现出一种别离的魅惑,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样子的他其实很性|感。   顾宁然一直是偏静的,以至于很多时候,显得有些冷漠,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清冷。她十次去找他,九次都是在花房:他喜欢绿色植物、喜欢花卉,太过文雅的爱好,耐心地修剪打理着,一个人可以待一天,惬意而享受。矛盾的是,他又不是一个沉闷古板的人,冒险、出格,沉潜的性格里肆无忌惮汹涌而出,真正参与进去,绯色又尽兴。   形容为妖孽并不为过,毕竟真假深浅实在是太难判断。   他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陆莞,表情有些茫然,“怎么了?”   “没、没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他出神,实在是有些奇怪。手不住地挠着胳膊,整个人都要跳将起来。   顾宁然已经起身,向她走来,“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感觉更加强烈,“有点痒。”   “痒?”他拉着她走到光线稍微明亮的地方,低头看下去,眉心狠狠一跳。夏日山间最不缺的就是细小蚊虫,胳膊上好些包,发起来之后已经红肿一片,她的指甲尖锐,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他半蹲下去,微凉的手掌盖上了她的膝盖。   陆莞别扭地就要后退,“你干嘛?”   “别动!”顾宁然一声低喝,索性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果然,腿上也有一大片小红点,声音都带着几丝火气,“你怎么回事,被咬成这样都没感觉吗?!”   又生气了……她委屈得不得了,“我又不知道。”   皱着眉头把人带到略微空旷的地方,按着肩膀让她坐在台阶上,“老实待着。”拍下她的手,“不许再挠了!”   陆莞被连贯的一串训斥得只差掉眼泪。   再回来的时候,顾宁然手里拿着刚刚管别人要的药膏,一言不发地拧开管口,动作轻柔地涂抹。薄荷的清凉逐渐弥散开来,刺激得她“嘶嘶”吸气。   “疼、疼!”陆莞尖叫,嘴里一阵叽叽咕咕,伸出手腕就要蹭着那块伤口,又被无情地一次次拨开。痒好像浸透在骨子里,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喝了雄黄的蛇,扭动的快成了麻花,几乎抓狂,“你不要这么暴君,真的好难受!”这种时候,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顾宁然淡静如常,却在威胁着,“你不要再扭来扭去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现在的姿势的确有点尴尬,她的小腿落在他的膝盖上,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清心寡欲的顾公子修长的五指正贴在她白嫩肌肤——除去那道道碍眼的红痕,气氛……恩,有些旖|旎。   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呢,偏偏陆莞的手完全不听使唤一样,还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碰一碰受灾区,这种不识时务的任性,顾宁然皱着眉头,直接控住了她的双手,“陆莞,你给我老实点!”   “你试试看,这种情况还能不能老实得起来!”她咬牙,“打击报复也不带这样的。顾宁然,你……”   捏着她双手的人一个用力,破口大骂变作一声闷哼,他淡淡一笑,抬头,“又不是仙丹,药效起了就好。”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再大的怨气也只能逼得自己内伤。陆莞一脸不高兴,歪在一旁不作声。顾宁然耐心十足,一遍过后又细心地再查漏补缺,微微吹过一丝丝凉气,粘腻的薄荷在强烈的刺痛后终于舒缓下痛痒感以及她浮躁的情绪。   “顾宁然。”陆莞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听到他应了一声,才特别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实话说了,你其实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他侧转头,微微眯起眼,说不出的迷离,她不自觉就屏住呼吸。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在眼前划过,脸上被重重抹了一道药膏,一直擦到嘴角。   “呀!”她猝不及防,“你怎么这么幼稚!”   顾宁然慢慢把她的手松开,小心地挪开膝上的那双腿,看着她慌张地抹着脸颊,语带笑意,“看你还敢胡说。”   半边脸都凉凉的,陆莞气极,“陆离还说你喜欢我呢,我才不相信!”   突如其来,他紧张得呼吸一滞,她一直对着他看,默默注视下,他的掌心竟然隐隐冒出细汗,这种时候应该高傲否认的吧,“我……”   远处一声惊呼,“流星雨!”   两人同时抬头,一簇极淡的光亮划破星空,沉默了一下,陆莞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真的,真的!”抓着他的胳膊,“你看你看,真的有!”   顾宁然还真是有点心不在焉,只得无奈地点头。   心头却是一句长叹,什么鬼!   “毛毛?”他轻唤一声。   “恩?”   陆莞仰着头,精致的下巴微扬,顾宁然看得入迷,手指微颤,终于忍下没有触碰。清了清嗓子,开口依然是有些干涩,“你……学校填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就是留在N市吧。”   陆屹是校长,让自己的孙辈留在自己身边上学无可厚非,况且姐弟俩的性格也太过无拘束,总放心不下让他们出去。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   “不过悄悄告诉你。”她凑近他的身边,微微贴着耳朵,“陆离和我说,他想去你那里,他想报A市的传媒。”   “那你呢?”顾宁然一个低头,两人离得极近,几乎鼻尖相抵,陆莞有些别扭地后退,他轻扶她的胳膊,手未松,依旧在问,“你想不想去A市?”   陆莞蹙眉,说不出的纠结,“我?去不了吧。家里有一个异类就很难得了,爷爷不会同意的。况且我得留在N市,这样陆离才有理由出去……”   顾宁然已经没有心思停下去,果断地抓住重点,“那就是想去了。”   “我没有想过。”她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觉得你想错了。”   陆莞茫然地抬头。   “爷爷总归是看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不提,才会显得陆离是个异类。”顾宁然清清嗓子,声音缓慢,“如果换作是你们一起……"   陆莞的眼睛蹭地一亮。   那视线太过干净纯粹,顾宁然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是执着于这件事情,所以这样旁敲侧击的暗示,实在太卑鄙了,变着花样耍手段满足私心,不过就是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明显的蠢蠢欲动,而且已经慢慢滋长出难以控制的……独占。意念闪现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眼看着半个夜空溢满银光,周围人群都在喧闹,陆莞闭着眼睛,双手交握,唇角带笑,静悄悄地许愿,顾宁然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长舒一气,好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一般。   “毛毛。”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浅笑,“去A市。”   那是一种隐忍的期待,眉目柔和,语声凉淡,仿佛为她执迷不悟。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陆莞点头,“好啊。”   原来,从哪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一步步走进他的掌握之中。   ? ☆、如获珍宝 ?  夜色寂寥,隐隐带出一些萧索气息,思绪拉回,现实又是那么的真切。   顾宁然想要什么,自然会千方百计的拿到手。   后来的些许偏差又怎么样,他们已经有过最亲密的事情,那是一条扯不断的绳线,天涯海角还是得连在一起。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静默,却让顾宁然整个人无措。   就像是得到了一样珍宝,确确实实地禁受不住半点差池,怕它受到伤害,怕被自己损坏,最最担心的莫过于是被人抢走。最直接的保护方式是怎样的?   答案很简单,吞进肚子里,让它和你融为一体。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心剖开给她看,里面除了陆莞就只剩下她陆莞!还想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不过就是想要和爱人在一起,护佑她安乐无忧,即使是如此低姿态,他也永远是想要而不敢要。他能清晰地感到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震颤,然后就是愤恨地抛出那句指控——   “你还是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没有信任?!”   俏丽的姑娘在对面眉心都泛着红,眼中隐有水光,只是一眨不咋地看着他。   晦涩地他心尖骤缩,“我没想……”   “你不许说话!”她打断他,有些费力地深吸气,“我就是喜欢无理取闹,就是会沾花惹草,我很多缺点,自私又小气,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对我,你为什么总是在迁就我?”   喜欢一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走过去,去争取自己的爱人。她曾经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为什么,不过一个心结——没有告白,没有相处,直接突破层层防线,走到最后一步,她接受不了。   他冷漠,他清淡,漫不经心又隐藏锋利,所以她一直不确定,她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从来不说,一如既往的清朗,悠然地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他就是可以潇洒地抽身离去,不受一丝情感羁绊,即使相处那么轻柔,她还是心头震痛。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退后,一样的一百步,他匆匆忙忙赶到了九十九的地方,却永远止步,既然如此,她便替他迈出这最后一小步,毕竟她也想知道两个人究竟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但是,那样的隐忍,不是顾宁然。   至少不是她认识的顾宁然。   “那你想怎么样?”他叹息,“你想怎么样,我就会照着你的意思来,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陆莞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你什么都不说,我永远都要猜,即使生气你也总是一个样子,不平不喜!既然那么不在乎,你又在害怕什么,反正在你眼里,我们迟早都会分开。”   顾宁然也沉寂下来,静静地听着她讲,神情暗淡。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但是陆莞说的也没有错。在一起的日子,的确许多共同的美好回忆,缠绵悱恻,亲密的时候也能够如同并枝连理,不过终究离不开他的隐忍,以及她对他死缠烂打的放纵。他接受不了半点差池,所以在矛盾产生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便会选择先退一步,无奈弥足深陷,所以他会选择这样最为直接的做法。   的确,颇不真诚。   “你想听什么,我都会说。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也承认,是我不对,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他温情善意,却少见的严肃,“从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打算过会要分开。”   陆莞心尖一暖,遇见一个人,不需要自己改变性情,她还要求什么。   “顾宁然。”   久违的疏离称呼,他几乎站立不住,只见她在对面,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他不敢猜想,因为他想不到她会说什么!   陆莞低着头,眉睫敛着,“我不会见异思迁。”   顾宁然的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眼睛有些红,她的声音清漠,   “之前的好多年冷淡你,你怀疑也是无可厚非。我也不是叶墨,做不到对你穷追不舍。   喜欢就是喜欢,信不信,随便你好了,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和爷爷说过,会有时候住在外面,这已经是我目前最大的让步。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们可以分开。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离你远远的,我保证,是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简直笨头笨脑笨死算了!   搬出来的意图那么明显,还不是为了满足某人的私心,她可不像那个无赖一样,可以正大光明地讨论“她总得习惯和他住”这样的禁忌话题。   顾宁然终究是赢了,让她对他上了心。也许说爱是太过沉重,但是陆莞的确离不开他,如果他真的洒脱地退出,最先吃不消的会是她。   茫然地眨眼,顾宁然简直有些跟不上节奏,“……啊?”   他刚刚听到的……是她亲口说,喜欢。   陆莞这次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快步绕过他的身侧,就往楼里走。顾宁然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她掠过电梯走进楼梯间,只顾手背擦着眼泪。   简直神伤,他有些慌乱地抓着她,“毛毛,你别哭啊。”刚刚听到表白,啧,耳根都有些发烫,真他|妈没用,顾宁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他拽着,她就甩开,不得已只能一路跟着,不住试探地伸手,又被无情地躲过,寂静的楼梯间里只余脚步声。陆莞哀怨地哭着,抽抽嗒嗒,十足受气的小媳妇样,顾宁然看着又是心疼又止不住地欣喜,的确是太高兴了,简直都有些狂乱。   这五层楼的高度,真是他走得最曲折的一次。   陆莞进了屋就要关门,顾宁然眼疾手快地隔住,这种时候被拒之门外,真的是不能够的。   “毛毛,这样拉扯不好看,你让我进屋去。”他一手控住门,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   她一个劲地别扭着,已经不再哭,但是眉眼通红,只顾掰开他的五指,“所以不要拉扯,你走,你自己走!”   他索性自己侧身挤进了屋,才不管她的敷衍抵抗,反手扣上门,有些慵懒地倚在那里,手背在身后,唇边带着笑。   就知道会是这样一副笑话她的样子,陆莞羞愤难当,抿着嘴眼睛眨了几下,忽然又放声哭了出来,不同于刚才的小打小闹,简直有些凄惨。   她崩溃地毫无预兆,顾宁然简直手足无措,直接把人抱起放在高高的流离台上,轻声细语地哄,“毛毛,我给你道歉,你别哭好不好?”   唇角轻抿,哪有半点道歉的诚意,这种紧要关头,她丝毫不怀疑他只差笑出声来,愤恨地拧着他的手臂,“你不许笑!”   面对这样的故意挑事,他痛得吸气,却半点怨言没有,反而贴近柔情蜜意地亲她的额角,“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我、我是真的很高兴。”   原谅他没有见过大场面,这样的惊喜,的确瞬间无所适从。   陆莞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当然高兴了,想听的话都听到了……”   “对对,是我不好。”   泪眼婆娑,慢慢平静下来,她温顺地任由他圈在怀里。   “我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经验,第一次面对,难免有点受宠若惊,你得体谅我。”顾宁然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下次一定比这次的反应好一点。”   才没有下次!陆莞腹诽。   “记吃不记打。”她报复般地鄙视他的无原则。   “所以以后要多给糖吃。”他微笑,真是随性地好像一个大男孩,“我很喜欢。”   还要这样嘲笑她多久!   陆莞蹙眉抬头看他,双眸红中泛着涟涟春水,只玄关边开了一盏小夜灯,她的眼睛简直比灯光亮了几十倍。顾宁然心尖颤动,低头就去吻她的眼睛,陆莞得了机会,张口便要咬住他的下巴。他吃痛,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她一下子跳开,得空就是跑,被他直接追上来按在门后。   “放开,大无赖!”   这么真实的指控,他受之无愧,低头贴了几下,含住喋喋不休的唇,手在她背后摩|挲着,终于在她的扭动挣扎下摸到了裙子拉链,“我得把罪名做实。”   “你放开……”她挣扎,实实在在演出了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意味。   顾宁然充耳不闻,早就被惹得一身火,环过腰身就把陆莞抱起,贴近耳廓,“这里没人来吧?”   她不配合得很,“有的,有的!”   手却已经罔顾意志地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近,他一个战栗,就是有些焦躁地抵住她。嗓音里已经带着压抑的喘息,放纵的吻一味地煽风点火,衣衫褪尽他的手在她的背脊处抚弄,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头抵着她的,带着一丝颤动的轻笑,“管不了了。”   顾宁然离开的时候,陆莞还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娇俏可人。看她微微睁开一只眼,他俯身靠近,声音轻柔,“我今天有事,得早些走。你再睡一会……一定要记得吃饭。”   “恩。”   还真是敷衍,他不依不饶,“我刚刚说什么?”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你要先走……”   “还有呢?”   “不记得了……”   “一定要吃饭。”   “哦。”   “再说一次。”   “要吃饭……你好烦。”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蹭了蹭枕头,他微笑,唇贴了一下她的额发,替她拢了拢被子,才慢慢起身。   秋意料峭,下楼的时候,凉风袭来,街道两侧的梧桐树叶遍地散落,踩上去的时候声声脆响。天色并不明朗,开车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   高高的楼层玻璃窗内,一个纤美的身影,浅色的睡衣,他的手指还残留着上面的柔软感。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简直像初识情滋味的楞头小子,他越来越容易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满足。   怎么会这样幼稚。   ? ☆、夜班接机 ?  N市永远是没有秋天的样子,气温总是以一种异常迅猛的姿态陡降。偌大的候机室,陆莞在喝完一整杯巧克力奶盖之后,才终于看到了自家英俊潇洒的弟弟从关口出来。   陆离依旧张扬而骚包,这么寒凉的天气,长款驼色大衣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件白色衬衣,凌烈的锁骨微露,着实冷……艳。戴着一副黑色口罩,拖着银色行李箱,站在原地不动,刘海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四处扫视,微微拧着眉头。   陆莞张开手臂在原地等了许久,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迎上来的意思,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下,才有些愤懑的走近,“hi,请问你是DJ LU吗,我可不可以问你要签名?”张手在他眼前摇了许久,终于被他无奈地拽下。   “就你一个?”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毕竟如今凌晨一点,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接机未免太不人道。眼见着陆公子的双眼溢出星光,她朝着身后招手,“你倒是过来呀。”   顾宁然举手投足一直是冷冷清清的风度,不紧不慢地走近,面色温和,却不动神色地抽出陆莞被抓着的那只手。   想见的人没见着,大半夜满心期待地回归故土,还冷不防被秀一脸恩爱,想必陆离的面色也已经变成了墨黑。狂拽酷炫的声音一下子沉闷,“谁要你们来了。”   “好吧,我们走。”顾宁然从善如流,已经拉过陆莞就要转身,果真还没迈步就被叫住。   “我是不放心我家莞莞的安全。”陆离将手里的箱子推过,别扭地极其可爱,“走啊,车在哪里?”时间的确不早,也无心再闹,但是直到上车的时候,他的心情仍然陷入低谷。   “亲爱的,你能不能笑一个?”   “陆莞,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离,请你不要得寸进尺。”她清清嗓子,深情抚摸着他的额发,满目慈爱,“你看看是谁,半夜不睡觉千里迢迢来接你回家呢?”   “谁知道你们半夜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这话颇有深意呢……陆莞温情的动作一僵。   前排一直隐忍着笑意的顾宁然,终于参与了这场斗争,只是幽幽的一句,“我倒是想。”   这次姐弟俩同仇敌忾了,“你不许讲话!”   他淡静地微笑,从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最后说一句,她都没有叫过我亲爱的。所以,你不要得寸进尺。”   遭受如此大辱,这个时候但凡有些气节,都应该很霸气地说一声“停车!”对不对?但是想想顾宁然的性格,从前一起网游的时候,即便对方那里气急败坏、脏话连篇,他也依旧能够面不改色、片甲不留,结束时异常淡定地扫一眼对话框,轻飘飘留下一句“玩得愉快”,冷静理智,让他目瞪口呆。所以这种时候,无情地把他这个小舅子扔在半路也并非没有可能,豪言壮语在舌尖过了好几遍,陆离最终选择吞了回去。      长指翻过手机——那个人简直日理万机,全部的电话都处于忙碌阶段,真是不甘心,这个时间段凭什么还有人找!心头简直委屈难当,整个人无尾熊一样地扒到陆莞身上,没骨头似的哀吟,“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狠心……"   她是知道症结所在,自从纪西羽打电话让她来接机,十有□□就料到两个人之间怕是又有什么矛盾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端已经下了线,徒留她一个人愣了半天,只能低声骂了一句陆离。   顾宁然当时正在身侧,闻言低声笑了,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他多大了?”   “二十六——怎么了?”   “哦。”他点头,“成年了,可以自己一个人。”   “……”   “是的,西西的确对你比较狠心。”她毫无同情心地向陆离的七寸又捅了一刀,但是没有意料中的暴躁如雷,他只是很沉默地埋首于她的颈侧,陆莞疑惑,“陆离?”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困了……”   她抬眼和顾宁然在后视镜里面对视一眼,后者的眉头皱得微紧,她只能努力地营造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天知道陆离是不是在报复,长臂一伸把她环得更紧。   临近家门,陆莞终于明白顾宁然接受刚刚那个丧权辱国的挑衅的原因——漂亮的一个甩尾,两个不同声部的闷哼,换了个位置,陆离被甩向一旁,陆莞摔在他身上。   迷迷糊糊的姐弟俩缓了半天,顾宁然才慢条斯理地一个个从车里拽了出来,这样半夜的强迫运动,还真是醒神。   “回去吧。”他安然地对着陆离,成功地隔开两个人。   俊秀挺拔的陆公子伸手拨了拨头发,眯眼,“你先回去吧。”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幼稚……陆莞哀叹,推推心情低落的弟弟,“你先回去。”眼见着他脸色一变,连忙补充,“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   他狂拽地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对着顾宁然,“一个人慢走。”转脸又是一副温情面孔朝向陆莞,“回去给你看,给你带了礼物。”   顾宁然冷眼旁观,温度越来越低,直到他走远,才轻飘飘地开口,“让他去死。”   明明加起来都要六十岁的两个人,相安无事这么久,现在倒是有些“夺宠”的意思。陆莞真是有些头疼,根源在自己,还不得不勉力安抚,“他只是情场失意,需要在别的方面弥补一下。”   “嗯,自寻死路,难道我还不允许?”   “你就像让着我一样,努力让着他一点。”   “有必要?”   “当然,他是我亲爱的弟弟啊。”   说完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的表情,顾宁然微笑,声线柔和,“我是不介意你这么叫我……但是在其他场合,我并不想听到那三个字。”想了想,对着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赶在姑娘脸红前迅速揽过在唇角贴了一下,“回去吧。”   她的头只怕没有低到地底下,“路上小心。”快步前行,只听到背后低低的笑声。   然而,陆离并不在自己屋里。游戏室里一个人拢着风衣的领子,坐在藤吊椅里面,晃荡得异常忧郁。她悄然走近,才发现他一直在拨着电话,然后就是有些愤恨地扔远了手机,一扭头整个人窝进了吊椅里。   “怎么在这里,你不冷吗?”她实在是有点佩服陆离和纪西羽这两个失去温感的人,自己果真是个普通人。   陆离拍拍身侧,“过来。”在她坐下的瞬间还大发慈悲地拖过来一床羊毛毯,把两个人一起裹了进去。   夜半果真是个适合谈心的好时机,她一边翻着手边的漫画,假意漫不经心地套着话,“你们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样。”   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句。   但是陆离也没有说谎。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纪西羽越来越阴晴难定,明明在有条不紊地办着离职手续,却依旧不允许他公开半点两人的关系,见面的时候冷情地好像陌生人,好像他见不得人一样。   天可怜见,陆离从小都是被人追到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自己全心全意地付出,好像时时刻刻被嫌弃一样,真是心酸得想让人掉眼泪。   但是这也怪不了任何人,他这要命的工作。原先只是单纯的做了低调主播,八卦花边却从未停止。一向反对炒作,更多的时候是被捆绑销售,不允许回应,着实厌烦。原来因为西西是经济人的原因,他也就由着去了,如今愈演愈烈,真的有点应对乏力。   “你是不是认真的?”   “那你又是不是认真的?”他反问。   陆莞没有和他斗嘴皮,选择了直接摊牌,“爷爷一直不是很同意你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各式各样不靠谱的花边新闻,太招摇,总有一天他会要你辞掉的。你不如在他开口前,自己先想好合适的条件。”   “辞掉?我听不懂。”他闭着眼睛,一脸的无所谓,“而且就算我让步,他就会松口吗?”   她有点无奈,“爷爷这方面比较开明。”   因为深夜,大家都睡着,陆离讲话也少了几分顾忌,“开明?不同意我在娱乐圈,却接受我和一个娱乐公司的千金在一起,有这样的道理吗。西西为什么辞职,还不是因为纪氏娱乐的关系。我只怕是没有机会等到爷爷开明。”   句句在理,陆莞没有理由反驳。但是又实在见不得他们这样纠结,即使自己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   “你有没有问她辞职后要去哪里?”   陆离的眉峰一下子聚了起来,“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其实,纪西羽来找她的目的也许就在这里,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旁敲侧击让陆离知道的,那么她选择的最温和的方式,就是通过陆莞的口传。   她有些低浅,“她没想过继续留在这里。”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面色认真的某个人,“我猜,她多半是要回家的。”   “她这么和你说的?”   “没错。”   听到回答,陆离一下子沉默了,难怪打不通电话,难怪刻意远离,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倏地起身,陆莞被吓了一跳,他特别平和地说了一声,“晚安。”   “你干嘛?”她有些莫名。   “回房,睡觉。”   她绝对不信会这么简单,“然后呢?”   “然后?”陆离邪魅一笑,“养精蓄锐,明天一早杀过去问候一下那个想要抛弃我的狠心人。”   “你别那么死缠烂打,很烦人的。”陆莞简直要为他的牛皮糖行径脸热,就要制止,“听话,我们平和一点,不要给西西压力……”   霸道DJ酷酷地打断她,一脸被遗弃的愤懑,“不行,我必须要知道每天和我同|床共枕的女人,离开我之后,还想在哪里浪|荡!”   后知后觉话里的深意,她的脸“哔”地一下红了,退后一步,手指发颤地指着他,“你学坏了!”然后再也无心多问檀腥事,哀怨地看着陆离飘回了屋里。   ? ☆、未期重逢 ?  周五的咖啡馆人烟难得稀少,刚刚挂断电话,叶墨远远便看到顾宁然挺拔的身影,出众卓越。她向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着实惊讶 ,“为什么会只有你一个?”   他点头,淡笑,“她今天在学校,没关系的。”   叶墨最终决定离开N市,一切的手续办妥之后,临别在即,陆莞才知道这件事情。   她当时微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确定这不是叶墨的玩笑话,显出几分伤感,“现在才告诉我,我都没办法挽留你。”   她知道,这也是叶墨一直守口如瓶的原因。   叶墨笑起来,两指抹开陆莞微皱的眉头,“怎么了,是我要走,你倒是比我还难过?”   话说得坦荡,但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即使装得再无所谓,她实在是做不到像陆莞一样的潇洒自如。也可以算是自己的一个退步吧,错过了也就是错过了,再多纠结也不过自己惆怅。   摇头叹息,回过神来,她握着陆莞的手,“既然这么难受,不如你抛弃顾宁然,你和我一起走?”   陆莞看了她好一会,才在她的柔情政策里被说服,有了一些笑意,“好啊,不要他了,我们正好可以双宿双栖。”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叶墨假意嗔怪,摇摇头,“我还是要去百货公司最后买一些东西,你陪我好吗?”   陆莞自是点头答应,不过……谁能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天来的是顾宁然?并且还是一个人?   俊朗的男子笑意温润,“你好像见到我很不乐意。”   “那是自然。”   “那倒是真显得我多余了。”   叶墨也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有些慨叹,“谁说聪明的女人没人爱。”   当真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大方地道别,坦然地相送。她原来以为自己约出陆莞,最后还是会一起见到顾宁然,没想到这种小心思还是被看穿了。她早就看出陆莞对于顾宁然的信任,或许更多的也是对于她的信任,毕竟谁会愿意自己的男友陪着另一个女人逛商场。当然,或许陆莞是从没有一刻把她当做是假想敌,细想起来不知道算是叶墨的幸运还是不幸。   “莞莞在忙什么?”   顾宁然悠然道,有些漫不经心,“她说是下午有一场讲座。”   的确,不赴约确实她有意,不过谁知道,恰巧当天真的忙得不可开交。赶着开始前十分钟,陆莞捧着一堆教卷,微微俯身,在礼堂预留席不显眼的角落找到一个空位。   不过是邻市研究所的几位学者来这里开讲座,她向来对这种学术活动兴致缺缺,于是打开平板准备做自己的事情。   还没等她打开页面,隔壁的女老师凑过来,碰碰她,“这次来的几个讲师似乎都英俊不凡,难怪今天人头济济。”   陆莞手上动作不停,却失笑,“好好的专业性讲座,你们的关注点都在哪里?”   “你别不以为然。”女老师对着前排努努嘴,“看见那个穿紫衣服的吗,是A大的副教授。听说一直在追求其中一个讲师,对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那里。”   “这你都知道?”果真人多的地方就是不缺八卦,谈话间她已经戴上了一只耳机,瞥了一样传说中的女教授,对着一旁面露喜色的人,“你看吧,别人说不好就会精诚所至。”   女老师直接摇头,“我真不相信。”   陆莞笑,也没有多说,回完顾宁然的短讯,便低头低头开始看资料。几个钟头的时间,她应该是可以提前忙完,然后安然地赴约。周围掌声雷动,突破耳机直至耳廓,她抬头,隐约看到几个人在抬手,看身姿的确是有帅哥的潜质,不过这位置实在偏僻,她也并不能看清几个人的样貌。   当然,她在水深火热里徘徊的时候,叶墨和顾宁然也已经差不多逛完了商场。   顾宁然和他很多时候一样,沉默少言,偶尔会在叶墨开口的时候回答,温和如初,并没有显出丝毫厌烦。这种姿态,即便是偌大的百货公司,也难挑出如他一样风度极佳的男子。打包的时候营业小姐语气里不无羡慕地对着她,“你的男朋友人真好。”   叶墨侧目看了一下几米远处,长指把玩着一只精美的钢笔的清越男人,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话。   这样的情景以前也是有过,她一向觉得珍惜,依恋两人独处的时光,所以很多时候反而不如今天的心情舒畅。   她很多时候想,如果自己能够以和宋祁文一样的心态淡然地置身事外,会不会开心一点?答案似乎也不是,本来就没有什么三全齐美的事情,退出的那个人不一定会孤独终老,不过总是要伤心一段的,谁都逃不脱。   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加之先前早有规划,所以并没有太多纠葛。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转身问一旁的人,“莞莞是不是该忙完了?”   顾宁然拧眉思索一下,“也许吧,结束的时候应该会说一声。”   “那我们一起吃饭?”   他微笑,“自然是听女士的。”   电话正好响起——还真是禁不住念叨的人啊。他对着叶墨示意一下,浅步退开一段距离,接通,“恩?”   陆莞的声音丝软,撩着他心尖,“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从商场出来,正预备问你什么时候结束,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在听着漫长的讲座,对方却在肆意游荡,真是拉仇恨。直接的一声长叹,“你们还真惬意。”   “吃醋?”顾宁然的语气里倒是有一点点惊喜。   “呵。”她十分不客气地打断自大狂,这才想起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我待会有事情,可能结束之后会很晚。”   原先是打算偷偷溜走的,不过还没出礼堂的门口,便被堂哥“拉壮丁”一样截住,要求今晚和几位讲师的餐宴,她务必要参加。陆莞还没有机会表现出一点誓死不屈的气节来,已经被独自抛在了一旁。   声音中隐隐带了一丝失意,“所以你是在请假,告诉我你不能来了?”   她也有些抱歉,“真的去不了。”空出的一只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自顾在走廊里面舒展了一下,娇淡地安抚,“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在电话那边轻声说着些什么,陆莞听得专心。渐近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身,准备给对方让路,但来人只是轻轻地止步。   “陆莞。”   声音有些陌生,但是转身相视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戴着无框眼镜,笑意温煦——衣着熟悉——直指刚刚一个客座讲师。   恍惚间回到了青春时节,那场荒唐的相聚和别离。   陆莞直到他走近,才有些反应过来,笑,“你好,季予。”   ? ☆、分别有时 ?  顾宁然此时却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眸色渐深。如果他没有听错,最后的确是一个让他难以忽视的名字。   季予,回来了。   好几年不见,他好像变得不少,长得高了些,五官深邃深刻,举手投足依旧戴着文弱的气息,一如那个书墨中走出的模样。   陆莞一直凝眉看着他,的确是没有意料到的场景。直到季予低头看着她,柔声说道,“好久不见啊。”   电话早就被刚刚无意识地错手按掉,她看了一眼,摇头“嘶”了一声。对着季予,转眼已经是礼貌微笑,“没想到居然见到你,大~作~家。”   熟识的语言,季予笑了一声,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俊秀斯文的模样。虽然没有太多的留恋,她还是有些熟悉这样的动作,季予开口果真是,“这样好不好……”   陆莞唇角一弯。   又好像是一点都没有变。   即使是在以前,他们并没有相处过很久,不过短短的二十七天。知道的人不多,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机会让人知道,便匆匆道了分别。   年少的季予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内秀腼腆,原先就是一个沉迷书本的男孩。陆莞每每看向他的时候,甚至会脸红,平时的文采斐然全数不见,内敛的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当初也是喜欢她的活泼张扬,稀奇古怪的点子层出不穷,永远灵动洒脱带着林间气息,让他动心。   这样反常的腼腆,几乎是把自己放在了关注点上,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开玩笑,讲大才子季予暗恋社会系的系花。传得那样沸沸扬扬,哪有半点暗恋的模样,他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但是的确又希望看到她在听说这样的事情后,对自己会是怎样的回应——虽然他也知道,也许会是自己的妄念。   然而,季予从没有想到,自己当初背水一战的告白居然那么轻易的成功了,直到相处的时候,他也一直存在于不真切的混沌状态。他乐于同她相处,也知道,身边存在很多艳羡的目光,时刻提醒他要倍加珍惜。   但是,他发现他的小公主和想象中不一样,沉默、安静,而且,似乎……有一些退避他。   季予讲话的时候,陆莞也从不打断,等到他回神,才发现她的眼神不知道看向哪里,放空一般,神游千里。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夺目的,安逸的眉眼,坐在那里哪怕不说话,也让人觉得美好。于是,他第一次有些紧张地靠近,温热的手掌覆住了她的五指——十分的凉意。   陆莞蓦地回神,很明显的防备,第一时间抽出了自己的手,看向他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辨认了好久,好像才认出他是谁。虽然知道是有些唐突,不过基于他们当时的关系,那样的行为并不出格,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他即使没有开口,心里还是感到挫败的。   但是,她看了他一会,微笑,却自己主动握回了他的手,纤细的手指滑过,十指相扣,似乎在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抱歉,在安抚他。   的确,也仅仅是安抚。   季予是个聪明人,天降奇缘本就是莫名,更加上他的确看出她对他的感情,明明没有杂念,为什么还会答应他,还那么勉强自己,那么的不安和寂寥,让他感觉自己好像逼良为|娼一样。   也许两个人都没有料到,最后还是季予提出的分开。这是一种非常无奈的决定,现在想起来,简直算得上无私。老实说,即使是深思熟虑,他当时还是有些落寞,声音努力维持着文雅,却真是字句艰难,“这样好不好……我们分开……好吗?”   陆莞只是惊讶,不过,也自然没有反对。   “陆莞?”   “啊?”被季予叫了一声,思绪拉回,她点点头,“好啊,N市是我的大本营,带你参观当然不是问题,干嘛这么客气。”   “麻烦女士总归是不好意思的。”季予语气温和,但是的确客套的让人无法拒绝。   她失笑,“呵。”   不过是简单的东道宴,甚至于是自助形式,着实没有太多作陪的意思,留着她的意思或许也是因为她和季予的同学关系。席间倒是有老师过来同几位讲师相谈,陆莞索性寻了个角落,乐得自在,期间回拨了顾宁然的号码,居然无法接通,她有些疑惑。   堂哥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不免打着招呼,“是不是很没有意思?”   “当然。”她连头都没有抬,收起手机,自顾挑拣食物,“哥哥,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再让我参加这种事情。”   “下不为例。”略微凑近,“你是和那个季先生相熟?”   这简直是废话。   不过,她心里有事,已经无力吐槽,回答得十分心不在焉,“怎么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堂哥展眉一笑,有些高深莫测,“那你旁敲侧击一下,看看科研所,有没有和我们长期合作的打算。”   灵光一闪,陆莞忽然明白了堂哥的醉翁之意,顿时一句长长的“哦”脱口而出,摇头叹息,有一种被卖掉的感觉,“求人办事可不是你这种态度。”   “自家人,哪里讲这么见外的话。”堂哥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一脸正气凛然,“最近是不是很忙,回头放你假?”   “谢谢你哈。”陆莞撇撇嘴,“我怎么记得你把我的寒假都已经扣除了?”   “你不是兼职财务处嘛,明年给你转回行政部门去,一切都随陆小姐高兴。”   她扬眉,“此话当真?”沉思了一会,“我要月底就回去。”   堂哥伸手与她击掌,“一言为定。”   ****   “你怎么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叶墨看着面容有些严肃的男人,越发显得清冷淡漠。   顾宁然也并没有反驳,淡淡地,“表现得这么明显?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她侧目,手指捏紧了安全带,“你可给我专心点,我的命可是金贵的很。”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你待会去接陆莞?”   他沉默了一瞬,微笑,“今天也许不会。”   叶墨有些疑惑,“很忙?”   顾宁然点头,“很忙。”   说出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波动,实在太过坦然。   虽然同样是陆莞的追求者,相较于宋祁文,季予的存在,于他而言,更甚于一个情敌。毕竟当年陆莞拒绝他的时候,顾宁然心头一直不安,无论是否接受他,他认为总不至于就接受了季予,她多么不愿意见他,他也想过最后的挽回。   直到他开学后在湖畔见到陆莞,那天阳光正好,她拿着一片面包,百无聊赖地随意撕扯,喂着湖里的白鹅。季予当时就在身边,安静地碍着他的眼。细声低语的时候,陆莞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顿觉千里,甚至都没有间隔,她便立刻移开了目光,开口又说了几句,然后季予从白石凳起身,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开——她没有半刻停留。   凌迟处死不过如此。   他的清高,从不是对她,所以她会肆意践踏。   不过现在想来,倒是恍如隔世。自然不是自恋到认为两人关系既成事实,便会一锤定音,但是的确是在慢慢地放松状态,不会执着过头。更何况他有不得不为之的心态,也不会放手。   好友即将离别,这种时候自己的失态,实在有些过分。顾宁然意识到自己的冷落,淡笑着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叶墨直接摇头拒绝了他,“可不敢再麻烦你。”   “怎么会。”见她良久不语,顾宁然不禁带着疑问,“我送你,不好吗?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   原来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能够潇洒地离开,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有些感伤。终究是道行太浅,叶墨叹息,不着痕迹地转头看向车窗外,悄悄掩下眼底的一丝落寞。   “让我一个人走吧。”   来的时候,她是一个人,一腔执念,奋不顾身,到底是年少,敢于倾尽全部的勇气,哪怕最后是一败涂地,也要孤注一掷。如今终于看淡放开,她也是一个人,如果他在,或许真的做不到安然,她如今只留着最初的纯情,这也是她最后的慰籍,至少,让她能够骄傲地离开。   话里深意不便多究,顾宁然也就不好多作强求。   下车的时候,他友好地拥抱了她一下,笑着拍着她的肩,“常联系。”   也没有太多话,但是叶墨强忍着一天的坚强,几乎瞬间被击破,眼眶倏地泛了红。顾宁然微讶,“怎么了?”   一如的温柔,沉潜内敛,终究是不属于她的幸福。   “还不是你。”她眼泪将落未落,但是笑着威胁他,“你耽误了我这么久,如果还敢辜负陆莞,我一定不饶你!”   “有你帮她,那我可真害怕。”顾宁然就是这样,你要台阶,他便会顺势给你铺好,丝毫不会让人难堪。微微抿唇,“回去吧。”   “再见,宁然。”   叶墨轻声道别,并没有多留,径直走进了公寓,略显单薄的背影,终于是一步步归于模糊。   ? ☆、焉知非福 ?  整整三天,陆莞和顾宁然都没有机会见面,事实上是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更为奇妙的是,起先只是无人接听,昨天的时候索性连拨通都不行了。   尽管安慰自己也许是他的电话忘在了什么地方,但是心里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毕竟那天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内容,说是完全坦荡倒也是做不到了。陆莞有些心伤,因为顾宁然已经过多的习惯隐忍着暴戾,即使真正生气,也是温和姿态。   嗯哼,这种冷暴力会逼死人的。   惊觉回神时,季予依旧安然地坐在对面,不骄不躁,耐心地搅动着手里的勺子,静默着,沉稳从容。   陆莞有些赧然,“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她也是不称职得可以,半个小时内已经神游两次……好像真的太失礼。   他抬眸看向她,微微笑起来,也不说话。   陆莞认命地摇头,“我承认,我的确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堂兄这招真是杀人不见血,让她来做这个说客,从季予这里着手,的确是省下诸多功夫的。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季予手指推了推眼镜,眼睛微亮,“合作的事情我说了也不能作数,到底还是得回去和我们院长讲的。”   “那你们院长的意思呢?”   “你觉得他的意思呢?”他淡笑,微微后仰,安定地双臂抱胸。   故弄玄虚啊,但是陆莞心头紧绷的弦反而松下,“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对着他扬扬眉,“就知道你不会莫名其妙地找我。”   “呵。”季予轻叹一声,也放下了刚刚的假意冷漠,有些无奈地舒肩,“这可真是冤枉了,一开始真的没有想牵扯到公事的,不过你都提出来了,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一下。”   原来只以为他不爱说话,还真是年幼识人不善,这个才子的文气全部都用在口舌之争上吗,怎么会这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是懵懂无知啊……”陆莞抚额,也学他半真半假地叹息。   季予轻咳一声掩饰住即将溢出的笑意。这样的状态才自然,或者说,这才是他当初认识的陆莞。   什么冷漠忧郁,简直是和她搭不上边际的词汇,曾经的一段时间迷失了他的眼,甚至隐约给他一种逼良为|娼的错觉——识人不善的,好像是他吧。   清清嗓子,他给她换了一杯新水,“正事聊完了,朋友可以轻松地叙叙旧了吧?”杯子推至她面前,“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件事情,一度让他困惑许久。   也许现在想起,当初的感情毫无基础,完全可以是一场年少的游戏,匆匆而就,匆匆而别,也可以说是有憾无悔。   但是陆莞的离开是有些始料未及的,当然,可能是他从未留意,毕竟自己每天也处在混沌、乃至于神魂颠倒的境地,真正撤身而出,神思清明,反而有些不大理解这样的行为了。   按理说,心不在焉的人是她,成人之美的人是他,这样最后怎么变成了她的无故远行呢,甚至是极为迫切地离开,不待片刻。   他自然是去问过她,不过回答自然是不得所终。   “恩……”陆莞居然真的掐指细算,“具体几个月,记不大清……没有多久。”   “这还不久?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真是人情凉薄。”   指控得有理有据,不过陆莞还是狡辩,“我比较低调。”   季予并没有在意,“国外好么?”   陆莞拿杯子的动作稍稍停顿。   好……好也算不好。   最初的时候,大多是独来独往,没事的时候,就会坐在学校的广场边喂鸽子,在相熟的圈子里,大家都叫她“冷漠的东方小公主”。不过,也并不觉得孤单,全仰仗她的好弟弟,陆离可以一天到晚都和她煲着电话粥或者视频,永远不给她丝毫独处的时间。   微微摇头,“也许吧,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谈不上好不好的。”   “也是,陆莞一贯洒脱。”季予倒是低低笑了。   听到这里,她恍惚间有了点眉目,抿着嘴看他,带了些探究,“你不会还在计较自己白作恶人这件事情吧?”   这倒是真不至于,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倒是不介意做一回坏人,不过还是好奇真正的恶棍又是哪一个?”   那是真正的恶棍啊,毫无缘由地冷落,毫无缘由地失踪,陆莞现在恨不能生啖其肉。   “难道是顾宁然?”   “唉?”陆莞惊讶地看着他。   她的表情算是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想,季予本就不奇怪。正如认识顾宁然的人都知道陆莞,了解陆莞的人也不会对顾宁然陌生。当初作为自己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一直以来就没有认为自己赢过。   “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陆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直接否认,“没有。”有些歧义,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就今年的事情。”   季予也不在意里面的差异,摩挲着杯沿,“殊途同归。”   一针见血。   陆莞心头泛□□点温意,这个时候才想起里面的意思,看向他有些调侃,“总是在说我,我好像忘了八卦一下老朋友的生活。我怎么听说,你们院的才子们都有着忠实的追随者,怎么,你的那一位呢?”   他笑意温润,“我?应该也是有的吧。”   何尝不是殊途同归。   回程的时候,天色微微转暗,略带萧瑟的寒风吹过,带起纷杂的落叶。陆莞默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安静地闪起又暗下,依旧是没有某个人的消息,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耐心都快不存在了。几乎是有些气恼地合上包袋,她松了松衣袖,又百无聊赖地再束紧,一连串的动作,惹得身边的人侧目。   “N市的冬天来得真快。”季予感慨。   陆莞转眸看向他,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动作,又有些发笑,“南方人应该不是很习惯吧?”   他停顿了一会,并没有反驳,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某个人影,不觉微微弯起嘴角,隔了几秒才淡淡的,“是有一点。”   “你们后天就要回去的吧?”   “也是,不过……”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季予停住了脚步,看向前方时,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片刻之后转为了隐隐笑意。   陆莞疑惑地看过去——娇小的个子裹在乳白色的大衣里,正无聊地沿着人行道上的石砖跳着格子,及耳的短发,肤色极白,抹着红唇,明艳而夺目。   相较于前一天的紫色长裙,这身装扮似乎更为适合她。   真是熟悉的影子,凭借非凡的记忆力,陆莞看向季予,顿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原来如此”。   他失笑,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有些抱歉地同她道别,“我恐怕得先走了。”   “没事没事。”陆莞摆摆手,又有些揶揄,“你还是快去吧,不然人家可就等急了。”   季予慢步走向远处的女孩,陆莞看着他的背影,静静地立在身后,倒是真的有种心境渐开的感觉,微微勾唇,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苏沫愤愤地站在对面,天气转凉,她的鼻尖都被冻的泛了红。   季予被这种灼灼目光盯得发怵,有些无辜地摊开手,“小姐,我们讲讲道理,是不是我回了你三通,你一次都没有接?”   “不要岔开话题!”她气得跺脚,指着他不依不饶,“你就是在和别人约会,然后不理我,我都看到了。”越说越悲切,“我千里迢迢从A市过来,不是为了看这个的。你、你自己说,以后再也不来N市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是真的不理!”   他低头微笑,呼出的气息带着白雾,却没有丝毫妥协,“那恐怕不行,合作项目谈拢,我们会定期在这里举办讲座的。”   苏沫扭头就走,毫无停留地走了不到十米,转过身发现季予站在原地不动,她咬唇有些不甘,“你干嘛不拦着我?!”   他无辜地眨眼,“因为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说的事情。”   “那你也要拦着我啊!”   季予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也还是不动,只是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苏沫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矜持一说。原先还是一脸幽怨,见状却立刻欢脱地跑了过来,冰凉的手握住他,季予皱眉,拉着她的手放入衣袋,“怎么这么冷?”   “就是很冷啊,所以我不喜欢N市。”她往他怀里拱了拱,紧紧地偎着。   她踮起脚尖和他紧密相拥,连耳朵都要贴在一起,季予放任这样的亲密,轻声安抚,“放心吧,季太太,我们以后不住在这里。”   苏沫闻言一顿,抬头看向他,目光炯炯,又有些疑惑,“季先生,苏小姐好像没有想过要变成季太太。”   “是吗?”季予故作惊讶,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就请苏小姐现在好好想想。”   周围行人交织,只余恋人深情相拥。   爱情好像真的有千百种样子,曾经的错过遗憾,正是说明了不合适。   只存在两个人的感情,不在其中的人也并不会孤独终老吧。   ? ☆、向来缘浅 ?  “所以,你们在我蜜月期间到底是多么地进展神速?”   天气变冷,游泳馆内人烟稀薄,泳池边夏幼言站在铺着的薄浴巾上热身,一边又有些愤慨地盘问着身边窈窕的身影。   环游了小半个地球,尹氏夫妇终于收心回归。新晋尹太太变身少妇后,姿色更甚婚前。虽然小臂出一段蜿蜒的伤疤弥漫到后颈,但是依然不失魅力,眉目生姿简直让人羡慕!   陆莞无奈地皱眉同她干笑一声,“你别说得那么歧义嘛,什么叫做你蜜月,我进展神速?”   有陆离这种人的存在,自然是远在大洋彼岸,都能实时知道他们的消息——顾宁然和陆莞的关系自从公开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得到过片刻安宁。好不容易大家被他们的缄默搞得日渐冷淡后,尹舒逸和夏幼言的回国,再次把这件事情挤到了茶余饭后话题榜的第一位。   自然,陆莞真的很难理解已婚妇女的八卦心思,究竟是怎样的魄力,能够让尹太太下飞机后第一时间赶到学校堵截住她,然后就是一副“你不招供,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的架势,她简直无力招架。   “难道不是?”幼言侧目,即使已经消化了好几天,一旦提及,她还是忍不住地赞叹一声,“你们保密工作真好啊,在我面前还装成陌生人……不过你是不是要谢谢我,当初是我一定要你作的伴娘!”   “对对对,你最好。”   转身的时候,夏幼言无意地说道,“我们改天聚聚吧。”陆莞的动作一顿,她倒是没有在意,自顾说着,带着疑惑,“怎么最近都没见到顾宁然?”   陆莞的声音堪称凉淡,“死了。”   “啊?”   夏幼言还没能有机会反应过这里面的含义,陆莞已经变成了一尾漂亮的鱼,从池边跃入水中,动作袅娜地游了好远的一段,并没有带起更多的水波,安静地沉在水下。   她的心里的确是憋着一股子怨气的。   素知顾宁然是冷漠的,以前不过她更甚一筹,所以一直也未察觉。都说女人宠坏了会变得无理取闹,没想到男人任性起来也这么得难以捉摸。   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打到最后她也不高兴再拨通了,心里实在是为了他的无定数而郁闷,是不是以前太冷酷了,所以现在要让她一个人饱受相思之苦——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顾宁然不是她相见就能见到的。   不过,现在如果让他们在回归从前的状态,恐怕最先难以招架的会是她。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有过的投入全身心的恋情,撇开从前的艰难险衅,及至于此,本来就是意料之外。不管是不是不可得而得之的满意,如果这个时候顾宁然选择退出……   朦胧中一道深色的影子。   有人逆着泳道。   陆莞差点呛了水,对方已经机灵地下沉与她错开,她与他分离一段,浮出水面的时候回头一看,对方也从水底出来,甩了甩头发,邪魅的桃花眼向她扬了扬。   原先的略微不耐转作莞尔,她掬了一捧水洒过去,“宋祁文,你不能用一个稍微平和的方式同我打招呼吗?”   他长指抹了抹被泼的侧脸,笑出声,“我们这是有缘。”   陆莞才没有心思理他的胡言乱语,摆摆手示意了一下,就要游开,这次直接被他拉住了。   宋祁文握住她的手腕的时候,也是一愣,触着指下跳动的脉搏,纤细的腕部他几乎握空,真的是比想象中还要瘦上几分。陆莞的肤色瓷白,唇上也只有极为浅淡的粉色,看着其实有几分病意。   他微微松开,笑道,“别走啊,我请你吃饭去。”   “少爷,我才刚刚下水。”陆莞知道他一直是随性而至的,因此毫不犹豫地拒绝。   宋祁文早知如此,索性强盗行径发挥到底,拉过在原地浮沉的某人就往岸边带,“嘿嘿,还和我拿乔,本少爷今天就强抢民女到底了!”   这边拉扯得毫不犹豫,他已经一个翻身上了岸,还算轻柔地把她也拉出水面。夏幼言早就注意到这一幕,抱着浴巾过来,一脸的莫名其妙,试探性地问候,“你……们好?”   陆莞接过她手里的浴巾包住肩头,手指在空中虚指一下,“我来。夏幼言,我闺蜜。宋祁文……”   “男——”宋祁文刚起了个头,在陆莞可以称得上是恶狠狠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接话,“男、性、朋、友。”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夏幼言有些惊异地确认,“Excuse me?”   “朋友。”陆莞蹙着眉头给她解释。   宋祁文在一旁低低地笑。   “走吧。”陆莞拉过夏幼言的手,“人家宋少爷要请客,我们不能驳面子的。”   “我还没下水呢!”幼言只来得及反抗一下,就被硬拖着离开。   在大厅见到宋祁文的时候,夏幼言悄悄拉住了陆莞。不要怪她多想,刚刚在泳池见面不过一瞬,什么叫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眼前这个实在是有些极品,驼色的大翻领外套,黑色休闲裤,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站在一侧,什么叫赏心悦目,什么是衣冠楚楚!   “你解释一下,这个暧|昧对象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暧|昧对象。”她一副事不关己,“陆离在外面都说是我老公,怎么没见你这么激动?”   “你别偷换概念,陆离和他能一样吗?!”夏幼言刻意压低声音。   “恩。”   “你恩什么恩?”   陆莞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警告着,“待会不许胡说!”   宋祁文善言风趣,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道别的时候夏幼言先行驱车离开,把送陆莞回家的机会留给了绅士宋祁文。拐弯的时候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宋祁文打开了宾利一侧的车门,护着陆莞进去,她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不住感慨一句,“莞莞还真是祸水。”   开车的时候,宋祁文问道,“你朋友好像不大高兴?”   陆莞倚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本来已经有点昏昏欲睡,闻言转头,“她只是有点认生。”   这话大有深意啊,宋公子果断听出了弦外之音。   “好吧。”他无奈地摊手,“我是罪人,永远都是吃力不讨好。”   陆莞轻轻一笑,不再和他胡闹,“还是得谢谢你的晚餐。”   “宁然还没有回来吗?”   她的手指蓦地攥紧,神情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并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也知道他不在?”   宋祁文完全没有意识到里面的弯弯绕,不疑有他,“自然。”   真是好极了!这个该死的顾宁然,连宋祁文都告诉了,就是不告诉她自己的所在,这不就是故意的!   石沉大海都会有“咕咚”一声,到她这里是连个声响都没有。   陆莞有些怨念地转头。   “你怎么了?”   “不高兴。”她实话实说。   这种话听在宋祁文耳里,已经变了个味道,完完全全的就是相思情切,他心头一颤,不由暗自苦笑一下,自己这样的自虐又是为哪般。明明他才是最应该难过的一个,最后还是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过几天不就回来了。”   她哼了一声,“你又知道?”   宋祁文叹息,“他爷爷身体不好,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陆莞忽然转头,“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绝对的惊愕和茫然,他忽然明白,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所以……你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   “呵。”宋祁文失笑,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你们两个……我要怎么说……”他原先还觉得奇怪,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周末出游,只当是朋友相邀,原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用全球通的号码联系你,你都没反应的?”他真是奇怪,“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么迟钝。”   陆莞这次沉默了。   下车的时候,宋祁文看她一直闷闷不乐,倒是有些苦涩,“别多想,他不告诉你有道理。”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   后车厢打开,提出一个包裹,一直准备好的,终于有机会递到她手中,“送给你。”   陆莞始料不及,接过的时候,向里觑了一眼,被宋祁文直接捏紧袋口,“回去再看。”拍拍她的肩头,笑意轻柔,“一定会喜欢的。”   她一直心不在焉,这个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终于泛起一点温柔的笑意,“谢谢。”   “乖了。”他打开车门,对她扬扬手,“回去吧。”潇洒着直接绝尘而去,车速极快。   她一直看着他的车子离开视线,才转身进屋,安静地回屋,包袋里是一张唱片——葡萄牙语的《the girl from ipanema》。   绝版的黑胶唱片,握在手里,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打开手机,在拦截信箱,她找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是一条短讯——   很好,勿念——顾。   ? ☆、奈何情深 ?  很好,勿念。   她才是石沉大海了无回应的那一个。   默默泡进一池温水里,陆莞头脑昏沉,氤氲的水汽总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她好像有点懂了。   顾宁然从不会迎合别人,也许更多的时候能力使然,总是别人在迁就他,温雅中其实总归是带着傲气的。陆莞未免心虚,因为在她的世界里,顾宁然从来都是为她左右,一举一动都在深刻表明着她可以动摇这个男人的心,清朗温和,犹如陈年佳酿,初品无奇,但后韵悠长。   她是真正的无知无畏,所以再被忽视的时候,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折磨,恨不能把罪魁祸首凌迟处死,现在完全真相大白——她也确定,顾宁然从来不会责备过她。   这种无良的事情她并不是第一次做,动辄任性起来,三天三夜不理人也是常态。不过第一次遇到,所以难以接受,不用细想,以他那种冷硬的性格,委屈难受只有比她更甚。   或许有心,她现在还能坦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最疼不过触目惊心。她就是有底气,能够肆意挥霍,毫不手软地刺伤他的七寸,云淡风轻地问他,“你不打算祝福我吗?”   遥想他当时的面色,再是镇静也抵不过迎头痛击,一贯欺霜赛雪的寒凉冷漠,切切实实地被落寞取代。肤色已经不是寻常的白,隐隐地带着寒气。   陆莞倏地睁开眼。   手在浴缸边摸索,胡乱地擦干水便拿过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还没有人接通,她这几天的气其实生得也不算冤枉他。   本来在意料之中,应该会听到她已经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又或者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启用短信呼服务。”   甚至还要荒唐的念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没有手机……”   事实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这么被接通了,似乎是意料之中,一声明显的低笑,“怎么了?”   脑子里还在翻涌着各种挫骨扬灰的念头,以至于陆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忘记了要说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响,顾宁然清了一下嗓子,含糊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清哑,又问了一边,“怎么了,毛毛?”   最后两个字好像是含在唇间,有些悠长,她不自觉微微勾了唇。   “你在干嘛?”   “刚刚在睡觉。你呢?”   陆莞惊讶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惊觉已过午夜,一时也有点理亏,“呃……”   他那边又是一阵笑声,仿佛带着些恍然,“想我了?”   “没有。”她矢口否认,“明明是你想我。”   “是,我彻夜难眠。”顾宁然低低地叹,“忙完了?”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陆莞想起了冷落的根源,空出的一只手划着水波有点无聊,也不说话。   “宁然——”她忽然叫了一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安静地躺着的顾宁然,因为这百转千回的一声呢喃,有些清醒,坐了起来,“恩?”   陆莞的声音很轻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即使再嘴硬又怎样,一句话还是出卖了自己。   君归期未有期,妾亦彻夜难眠。   顾宁然沉默了很久,事实上满腔情思已经瞬时化作了绕指柔。他揉着眉头有些苦笑,真是弥足深陷。这边是暂时走不开,明明长辈身体欠佳,她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被一声呼唤恨不能立刻回城,简直是色|字当头。   “毛毛。”他放低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浅沉,“很快好不好,你——乖。”   “哦。”也就是预期中的答案,陆莞答应得很痛快。   这样的听话,某些长期受虐的人明显有点不习惯了。依旧低声问了几句,她这个时候已经开了免提,自顾揽过浴巾,空旷的环境里,一字一句自带回音,“你早点睡。”   “……”让他敷衍,活该现在搭话被拒,顾宁然只得认命,“你也是。”   陆莞慢条斯理地涂抹乳液,完完全全地惬意,“我一个人睡不知道多舒服。”顿了顿,“以后我也要这样。”   那头明显的“哎——”地长音,她对着镜子酝酿出一个无比纯良的笑容,明知他看不到,还是面向话筒,“晚安。”   抢先一步挂断,看着手机,她低低地笑得愉悦。   顾宁然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耳边还是刚刚那句饱含深意的威胁,哀叹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慢慢倒回了床上。   ****   陆离最近像是突然变身工作狂,平时多么不着四六的人忽然正色起来,以至于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陆莞居然后知后觉。周末起床,忽然看到蓬着头发明显刚刚睡醒的堂弟,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打鸡蛋的间隙,陆莞扭头看向哈欠连天的人,“你做贼去啦?”   “恩。”餐厅就他们两个,陆离本来就没有太多避讳,答应地那叫一个响亮,“采花|贼!”   “当采花|贼你还有空在家?”对于拆穿他的谎言,陆莞从不手软。   “我偶尔也需要休息。”说话的间隙,陆离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那张迷醉万千少女的脸上带着迷糊中特有的暖意,对着她眨眨眼,“我家姐姐,周末都不用去约会吗?”   “我家弟弟,周末都没有机会出去约会吧?”   这就是公众人物的悲哀!陆离被反将一军,噎得不清,怨念地接过陆莞递过的餐盘,还不住地嘀咕,“顾宁然一定是瞎的。”低头看见盘子里两片面包和一个卖相欠佳煎蛋,眉头皱得死紧,“你这手艺,以后小孩一定会饿死!”   那可不一定,陆莞十分自负地摇头。   她记得某次因为某些羞于言说的原因,她困倦地睡得恨不能天荒地老,最后还是敌不过饥肠辘辘,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发现屋内只她一人。迷糊地开门走向外间,晕黄的光线,镂空隔断的主厅,顾宁然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围着她的粉格子围裙,那样居家休闲的样子,陆莞当时就笑出了声。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是轻声斥责一句,“回屋穿鞋。”   岁月安好,现世安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种矫情的温馨。   所以,陆莞没有听话,而是快步踩着冰凉的地板,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这样的美人之恩,顾宁然是真的舍不得动,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反手拨开了她。却没有再勒令什么,只是掐着小细腰把她抱坐在流利台上,“就这样,不许动。”   熟门熟路地在柜子顶层找出平底锅,起火,从右手第一个抽屉里取出油。   陆莞不愿意搬过去,顾宁然也自有办法完成自己的心愿。横竖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一室寂静,他更乐意过来挤这个温馨的开间。   她就眼睁睁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从自己那个形同虚设的冰箱里拿出带来的样样食材,淡定地完成了莎朗牛排,蔬菜沙拉,熬煮罗宋汤的间隙,还不忘向她嘴里塞了一个西红柿。   清越的男人也是可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陆莞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好像赚到了。   眼前手掌闪过,陆离利落地打了个响指,召回了她的魂魄,“想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往面包上涂上厚厚的一层巧克力酱,咬得心满意足,才转头问道,“你有车的吧?”   “哪辆?”也就陆公子有资本问出这样的问题。   “昨晚开回来的那辆。”   “兰博基尼。”   这是陆公子的新座驾,整个N市都找不出十辆的订制款,如果不是夜深,他也不会把这个等同自己身份证一样的东西亮出来招摇过市。   想起那辆明黄扎眼的跑车,陆莞心头重重地给自己打了个叉。看向吃相斯文的弟弟,又起一计,“帮我叫辆车啵?”   “车?”陆离疑惑,“你要出门?”   陆莞异常严肃地点点头。   “好。”   “你今天有事吗?”   单纯的陆公子不疑有他,“打游戏算不算?”   “不算!”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那就是没事。”   陆莞一下子笑颜如花,陆离本能地觉得不妙,心头警钟大作。她已经翩翩起身,跑向楼梯对着二楼大喊出声,“四叔,家里的高丽参还有没有?”   “有啊,怎么?”四叔悠然地从书房踱步而出。   “那我让阿姨给我拿喽。”得到许可,她微笑,貌似忽然想起一般,“四叔,我今天要出门,陆离陪你下棋好不好?”   “他居然有空?”明显的不信。   “有的有的。”   陆莞忙不迭地替某个已经慌得手足无措的人答复,有些惬意地准备去花园找阿姨,刚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追上。   “好什么好!”陆离就知道没好事,已经染上几分焦躁,“和四叔下棋,我岂不是一天都没了!”   “年轻人,多开发开发脑力是有好处的。”   “你自己怎么不开发!”   陆莞关门的时候对他妖媚一笑,“记得帮我叫车。”   他真是个猪头!   陆离愤恨地骂了自己一句,还是认命地翻出了手机。   ? ☆、百里寻夫 ?  知道陆莞出门的原因,四叔倒是没有同来的意思,只是准备礼物的时候,多备了一份茶叶。拍拍她的脑袋,语重心长,“早去早回,好好表现。”一语道破天机,她简直羞愤欲绝。   陆莞到城郊的时候,已近中午,司机帮她把东西拿出来,正遇上采购回来的阿姨,刚好便请进了屋。顾奶奶在厨房泡茶,听明来意后,笑容温煦,“你们有心了。”   “应该的。”接过顾奶奶手里的托盘,自告奋勇地积极,“奶奶,我去就好了。”   转过花厅,就是独户的偌大池塘,溪流宛转,隔着玻璃门,陆莞远远地看了一眼,顾麒安然地卧在藤椅之中,气定神闲地隔望着一侧的钓竿。   而那个已经消失了小半个月的人,一套灰色的运动衣,脊背瘦削挺拔,微微侧着脸,带着一层冷迷的光晕,一丝丝的笑意。   手指“嘚哒”地按压手机屏幕几次,如愿地看着远处的人抚向了一旁的矮几。   顾宁然打开就是一条短讯,明明白白的几个字,“在做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有趣,他抿唇,快速地回了过去。   于是陆莞便看到了诚实的一句话,“晒太阳。”   真是简单又简单。   “没事了。”她回了短信,安逸地再看了一眼窗外,正准备出门,手机却再次震动。   还是他,只有几个字,“我也想你。”   他不像她,敢于直视真心。所有的没话找话,从来都不是无事生非,只是因为想念你。   这个“也”字用得是当真微妙。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顾宁然把手机放回远处,顾麒看着孙子明显有点放光彩的面容,笑意扩大,“莞莞?”   他淡定地点点头。   “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   顾宁然微微低垂着头,也没有讲话。   原先的确是有些恼的,毕竟空等一晚上都没有得到半点解释,真是下了狠心决定晾她两天。回去后奶奶的一通电话让他没有机会在家过多停留,等到一切落定后,才发现混乱中带出来的是另一部手机。   他自然是舍不得太久不理她,所以还是发去了短讯,虽然……这个回应来得晚了些,但他依旧为这点甜头而满足。   顾麒倒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回去?”   顾宁然淡笑,面不改色地口是心非,“不惯她。”   “不惯着谁呀?”   始料未及,一个轻柔的女声就这么闯入耳廓,祖孙俩都是一愣。陆莞已经施施然地将茶具一一摆下,顾宁然完完全全地木在当场,这个时候最冷静的居然是顾麒,直接朗声大笑。   所以说,有的时候,事情就是发生的那么凑巧,陆莞走近的时候刚刚好就听到那样的半句,差点没有把手上的东西全部扬上去。   意识回笼的顾宁然轻咳一声,看着她目不转睛,“你怎么来了?”   陆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转向顾麒,巧笑颜然,“我来看看顾爷爷啊,四叔还让我给您带了您爱喝的白茶。”   “好、好。”顾麒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   陆莞刚刚一直蹲在矮几前,顾宁然指指身侧的空位向她示意。她倒是站起身走了过去,不过却是搬起椅子直接去了另一侧,稳妥地坐在了顾麒身边。   于是,顾公子就这样茫然地被忽视了。   中午饭依旧是清淡的口味,陆莞这次没有得逞,强压着被安排在顾宁然身侧。入座的时候,他自然地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反被陆莞轻而易举地游走,面上一派正色,“顾先生,请注意你的举止。”      顾……先生?   怎么气性这么大?他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有些好笑,“陆小姐,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谈。”   顾宁然的手已经又缠了过来,这次陆莞挣脱不开,直接回瞪他,秀气的眉目如同水墨画一般。   他为这容颜着迷,倾身在她的侧脸印了一下。   这一幕刚好被过来的顾奶奶看到,尚未得知任何风声的老人,看到这种情形也是能立刻了解过来,乐呵呵地笑出声。   陆莞轰地一下两颊发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顾宁然笑着拉下她的手,亲热地十指交缠。   “奶奶。”他清朗地笑,“我和莞莞好了,之前没讲,您别惊讶。”   陆莞这时候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怨念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侧目低声细语,“你、你不许讲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   饭桌上,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避免地被提及。顾宁然毫不避讳地给她添菜,还能够安静地回答两个老人的问题,“还没到一年。”   “都这么久了啊。”   已经这么久了,陆莞心头也是闪过这个念头。细想起来好像也不对,自己回来也不过一年,这个人怎么做的算数题。转头与他对视,正对上含笑的眼。   “以后有什么打算?”饭后,顾麒突然发问,和他完全一样的淡静,“准备定下来了?”   顾宁然在对面微笑,既不点头也不摇摇头。   迷恋成这个样子,说是情根深陷也不为过。顾麒也不多问,叹笑一句,“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宁然已经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沉静地敛眉,“您放心,我明白的。”   回屋的时候,陆莞直接拉过他,有些焦躁,“没说我什么吧,爷爷有没有不高兴?”   这种样子真是少见,顾宁然却是伸手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怎么会不高兴?”他反问,“刚刚还在好奇下一代的问题。”   什么叫为老不尊!   陆莞直接松开他,退后几步,有些懊恼地跳了几下,周围都是挥之不去的尴尬氛围。   顾宁然只觉得有意思,贴近自己的小女友,“还有问题吗?”   陆莞摇头,默默地,“我要回家。”   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等会,或者住下。”   “我得回去的,明天还有事情。”她可不像某些人可以安逸地每天都在外面。   顾宁然微不可察地蹙眉,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陆莞看向他,他立刻又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样子,只是轻声叹了一气,“好吧,我送你。”   她感觉到顾宁然也许有点失落的,绝对敏感的一个人,又要沉默对抗了。   “我不要。”她倔然地斜睨他,“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这是在怪他的刻意隐瞒,一直在好奇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不问,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种秋后账算起来是没得完的,他还没追问她那个前男友的问题,她居然还有理了。   所以他的选择就是拧了一下她的脸,在轻声呼痛中丢下一句,“我上去换衣服。”   黑色的玛莎拉蒂呈现在眼前,陆莞有些反应不及,“这车谁的?”   “我的。”顾宁然不平不喜,见她还不动,索性下车揽过她的肩把她按进副驾。   “怎么没见你开过?”   “招摇。”   白色线衫,深色长裤修长挺拔的身姿,面容俊美,却偏生低调内敛。   他刚刚准备去驾驶座,陆莞已经从车里跳了出来,“不用你送,我打电话给司机。”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拿乔。顾宁然“啧”了一声,笑着把她拉了回来,陆姑娘现在也有些傲娇,挣扎个不停,“你不是生气的嘛,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躲出来了嘛,你接着生气去啊,别理我呀!”   本来就没有生气,原先的沮丧和挫败其实早就抚平了,看到她的一刹那,心头颤动得简直不可思议。如果说在□□上的占有欲是他的本能,那么现在他完全确定了她的心意,她的心绪也是为他而动。他笑个不停,握住她抵抗地明显有些敷衍的手,轻巧地把人拉进怀里,惩罚性地轻拍一下,“不许闹。”   “你还打我!”陆莞简直得理不饶人,“太可怕了,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   还未说完,顾宁然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扣着她的腰,咬上了她的唇,只来得及可怜地闷哼两声,其余的词句尽数被吞进肚子里。清新的气息,带着他特有的温润强势,缠绵的拥吻之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下巴在她的头顶厮磨,“真的想你。”   感情就是这样,情话不能够全信,但是万万不会缺少。陆莞有时候也会觉得内疚,因为她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要去真正了解顾宁然,他有很多面,或温柔或张扬。很多事情他不说,她就真的不会去探寻,清淡如他,其实何尝没有困扰。轻柔地抱着他,“有多想?”   “想你今晚留下来。”   陆莞很没出息地今天第二次红了脸,“顾宁然,你能不能少想一点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问得坦坦荡荡。   “带颜色的事情!”   “哦。”他一派闲适,“我的自制力比较差,禁不住撩|拨。”   谁撩|拨了!陆莞泪目问苍天,明明就是很纯洁地来看望长辈,别有居心的人就是喜欢自作多情。挑衅般地隔着衣服咬着他不松口,就差搞得顾宁然欲|火焚身,差点就地正法,陆莞的脸吓得煞白,安安稳稳的,不再胡闹。   ? ☆、新年快乐 ?  N市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早起窗户上已经蒙了一层水汽,陆莞伸手抹开,隔着朦胧的雾气,偌大的琼花树枝上堆满积雪,满目银妆,她微微打了个颤。      翻出一件白色毛衣连衣裙,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想你应该起来了。”是顾宁然。   新年刚过,他没能回来和她一起,陆莞连带着三天的元旦假期都失去了兴致。义薄云天的夏幼言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一个闺蜜应有的气概,果断拉她去了度假山庄,进行非常有意义而且开发脑力的室内活动。   “起来了,早就起来了。”陆莞淡定地扯谎,刚刚从隔壁衣帽间找出了最厚的一件大衣——也实在是不御寒,摸了摸还是没忍心,找到了好几年前的羽绒服。好在她这几年也没长肉,试了试穿上竟也是合身。   他轻笑一声,“新年好。”虽然这句话他几个小时前曾经说过,又有点明知故问,“下雪了?”   “对啊。”她开了免提,安心地收拾着包,叮咚作响。   顾宁然安静地等着这些声响落定,才悠悠地,透着温意,“那要不要下来看一下?”   陆莞的动作一停,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回房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一股寒气袭来,但她反而扬着头向外望。   黑色的长大衣,一手放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贴着耳廓,高瘦挺拔的身形,那么潇洒地遗世独立,安然出尘。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看出来,他的唇边带着笑——是她的宁然。   她空手跑来的,此时只能隔空对着他招招手,有些嚣张地喊了一句,“等我。”他朝她挥挥手。   去隔壁直接套上羽绒服,拎过包欢脱地下楼,正遇上上楼的陆屹,爷爷驻着拐故作威严地皱眉,“大早上叫什么?”   “爷爷,我去约会。”   这叫什么话!陆屹有些好笑,却依旧板着脸发号着施令,“早点回来。”   “不行。”陆莞已经站在玄关那里换好鞋,遥遥地说道,“女大不中留。爷爷,再见!”   陆屹看着孙女的背影微笑,慢慢踱步迈上楼梯。   顾宁然一直看着那个曼妙的身影逐渐走近,缓缓张开双臂,迎接即将入怀的灵物,语气清清淡淡,“很漂亮。”   车子驶出很远的一段距离,陆莞才有些反应过来,伸着兰花指,“所以你是要赴尹舒逸的局,然后顺、便来接我的是吧?”   “顺便”两个字说得刻意,顾宁然怎么会听不出来。右手一探拉住了她,“当然不是。”他必须得安抚陆小心眼的不悦,“自然,你是第一位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好吧,陆莞勉强原谅他的顺便。   顾宁然淡笑一下,“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去找他们。”不得不说,陆莞每次起床都是赶着饭点,也是很了不起的。   夏幼言约的地方,自然是尹少爷的产业。尹舒逸本来就是商圈出名的才俊,头脑手段精明,除了尹家原本的餐饮业,新近地产明显也是风生水起,西郊的别墅群尚未开盘早已风头在外。其他人多是前一晚就在的,顾宁然和陆莞到的不算早,牌局早已凑成,但是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还是停下了动作。   “我就说嘛。”女主人一袭黑色羊毛长裙,捧着一杯热茶站在吧台边笑着,“姗姗来迟,原来是半路遇到劫道的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匪气,但是尹先生就是喜欢,揽着尹太太侧脸吻了一下,这才走近强行分开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来来,我们来救救陆小姐。默默,让莞莞替你。”   早就输得烦躁的莫默终于等到了机会,直接如遇救星般拉过陆莞,“快快,救场如救火。”   早就知道所谓的室内脑力活动不过就是打麻将,不过看着莫默摸的这些碎牌,赶鸭子上架的陆莞还是怔了一怔,“啧”了一下,“你这个手气……”   “你穿的这是什么?”莫默才不理会她话里的鄙夷,抖着她刚刚脱下的红羽绒服一脸惊讶,“你这样出来,说是18岁都有人信。”   陆莞摸着牌,耳边听得奉承细细点头,一伸手直接推翻面前的牌,“真的是不能救了,重来重来。”   “嘿,怎么这么赖!”桌上顿时怨声四起。   另一边,顾宁然被尹舒逸拉到了台球桌前,倒是一点不惊讶,褪下大衣也是打散一桌球,重新码起,丝毫不注意身侧已婚妇男的八卦眼神。开球过后,淡淡瞥了他一眼,恩舍出一个字,“说。”   尹舒逸笑起来,打球的间隙才转头问他,“你这是什么?藏得够深的。”   顾宁然自然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也不反驳,倚在一旁,“自然不如你。”当初尹舒逸追夏幼言多么没皮没脸、满城皆知,那样的千金一掷,绝对是低调不起来。   他嘿嘿一笑,有些故意地,“玩玩?”顾宁然的眼神冷得极快,也不说话,凉淡地喝了一口水,尹舒逸倒是及时止住了花头,双手一伸以示无辜,“不闹了,我投降。”   顾宁然遥遥看了一眼牌桌前的身影,果真是随时随地地可以融入其中,微微摇头,视线拉回。   尹公子何等的眼色,扬扬下巴,调笑,“看我们眼红?”   不置可否。   花花公子的话自然是在玩笑,但是也的确把顾宁然的思想瞬间拉入正途。他不会玩玩,但是以陆莞的洒脱,要想更进一步,他也的确是底气不足。想想,他现在也是收敛许多了,毕竟以从前不肯接受半点差池的性格,恐怕把“劫道”罪名坐实,也不是不可能。   眼红,不至于;羡慕,倒也未可知。   “什么情况?”顾宁然过来的时候,陆莞刚刚大杀三方,筹码厚厚的一摞垒在一边,他笑着递给雀圣一杯橙汁。   她就着他的手喝过一口,叹息,“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记牌了吧?”半真半假的疑问。   陆莞倒是一点不脸红地承认,“会记牌也是一种本事。”   他在一旁低低地笑出声,替她揉揉酸痛的脖子,“什么时候回去?”   同桌的人明显不满意了,笑着骂道,“真是,赢了就走,没见过牌品这么差的。”   “我早就想走哦,不过人家一直想翻盘,就是不放呢。”陆莞无辜地眨眼。   顾宁然是不在乎那些的,好好一个二人世界的时光,他才不要变成“麻将之夜”呢。于是直接把筹码往桌子中间一推,“请便。”就旁若无人地牵起自己的小女友去和主人道别。   “真烦人!”单身的人低低地说着。   其他人只附和,“就是就是!”   那天的活动最终也不过走了个过场,但是被放回去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七点了。陆莞在车上低低地笑,“尹舒逸能气死,他组的局,什么时候这么早散过。”一直到下车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愉悦中,被顾宁然拖着手一直带回了家。   屋内一如既往的清冷,脱下外套要正要挂上衣帽架,回头发现顾宁然一直盯着她看。   他其实已经纠结了一天,现在还是问出了口,“你这衣服怎么……”   “怎么了?”她有点奇怪,一早就发现,顾宁然的眼睛好像粘在上面一样,不过就是款式过时了一点,也没有那么难看吧。   “不是。”他好像能读出她的想法,微笑,“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陆莞展开自己看了一下,不以为然,“骗人,我都不记得是哪年的了。”   “高中。”他淡定地给她补充完整。   陆莞转头,惊奇中带了些笑意,“你怎么知道?”眨眼的样子有些俏皮,“还是说,你早就对我情根深重?”   这话是有一点玩笑成分的,她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不过出乎意料的,顾宁然居然反问到,“你怎么知道不是呢?”揽过细腰把她拉近,呼吸交织,他咬了一下她的鼻尖,“这种时候,怎么就变得这么迟钝?”   陆莞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鄙视,近身舔了一下他的喉结,果真感到他一颤,捏着腰间的大掌就要放开,“我一直这样,所以还是不要拉低你的格调了。”   报复般地想要溜走,顾宁然抱着她直接抵到了墙上,周边并无支撑,陆莞只能依赖着他,暖气刚开,她微微还是感到了凉意。   “我冷——”她低低地咬着他耳朵,声音有些破碎。   他笑了一声,气息热烫地扑在她肌肤上,就这样抱着她往房里走,陆莞惊得几乎呼吸停滞。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顾宁然得空解了其他束缚,耳鬓厮磨,他低声商量着,“今天不回去,好不好?”   陆莞刚刚要开口,冷不防他忽然用力,直接变成了一声娇气的低吟——太卑鄙了。偏偏他动作不停,实在是喘息难定,她艰难地责难,“你、过分!”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舌尖慢慢划过,最后在耳垂舔|弄,嗓音越来越低哑,有些无赖,“我一直这样。”   ? ☆、冷暖自知 ?  夜里,敏感地感觉到身边动了动,顾宁然迷糊地睁眼,发现陆莞正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闭眸又呆了一会,人还没有回来,他忍不住翻身起床。   客厅里仅开着一盏灯,陆莞蹲在椅子上,吃着一块蛋糕。顾宁然微笑起来,慢慢走近,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也是饿醒的?”她有些惊讶。   他已经打开冰箱,浏览起里面的食材,语气宠溺而又无奈,“我少你吃的了?”   她看着他的动作,扬唇无声地笑了笑,咬着勺子,还不忘吩咐,“我只吃一点点就行,你不用做很多。”   “我知道。”   越是静谧的夜,越是会有无尽的感慨,格外勾人。小米下锅,咕嘟作响,估计得是熬一会呢,顾宁然端了一杯水坐在了她身侧,同时也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在想什么?”   “唔。”她吃完最后一口,有点依依不舍,“你觉得,幼言和舒逸会长久吗?”   他有点新奇,“你半夜就在想这个?”   “不要岔开话题。”陆莞拍他一下,被中途截住了手,索性就任他去了,“尹舒逸吧,看起来那么没常性,以前的女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顾宁然一个动作打断了她的思路,直接拧着下巴转过她的头,“为什么这么想?”   “只是觉得幼言降不住他。”   “你这么想?”他抿唇,皱眉的样子有些冷淡,“我怎么看来,恰恰相反。”   “所以你迟钝。你看默默也是二十岁就和夏公子结婚,结果呢——意料之中的天各一方——这就是前车之鉴。”   真不怪她多想。试问有多少花花公子会真的洗心革面、声色不沾,尤其是那么一个爱玩疯魔的人,突然间专情起来,总归让她适应一段时间。   自顾自地神游万里,低头才看到顾宁然其实并没有在听她讲话,只是在玩着她的一只手,虚握拳、再放下,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喂!”   他抬眸,笑意浓厚,声音一贯平稳且悠闲,“你继续。”   “好玩么?”被这么一打断,她也失去了一开始八卦的热情,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顾宁然淡笑不语,只是长指慢慢划过她的手心,轻柔地挠了一下。陆莞痒得不受控制地一颤,想要缩回手,反而被他扣住,他低头倾身过来,“好像是有点好玩。”眼见着姑娘怒视的美目,这才悠悠地补充道,“你说的我都在听。”   “嗯哼?”   这样的傲娇,让他怎么不爱。轻咳一声止住笑意,“如果你一定要问我的意思,我只想说——事不关己。”   陆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满不在乎,这时候还是不免挑眉,“高高挂起?”   他摇头,“是冷暖自知。”   这种事情旁观者本来就没有办法断定,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是多年奇树的诡异。情之一事,真要可以算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纷繁纠扰,一切不过是如人饮水罢了。   抬眸扫了一眼时钟,顾宁然起身,拿出一个白瓷碗盛过粥,专心伺候起陆小姐。   “我能不能再要一勺糖。”她也已经走到了身边,小意地和他谈判。   “不行。”收起糖罐,毫不犹豫地否决,“晚上不许吃太多甜的。”   陆莞小声埋怨,“只许州官放火。”   顾宁然低低地笑,转头问她,“明天准备干什么?”   “约了宋祁文打球。”明显的动作一顿,她一脸无辜,“是你说自己没空回来的。”   他的语气并没有波澜,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瞬,“怪我?”   明显得意的语气,“说明我炙手可热啊。”   再是冷淡的人,听到这句话也不免笑出声来,摸着衣摆的手探进上衣,温热的手指按住了她的腰窝,悠悠地打着旋。他淡淡地,“明天不行,那后天呢?”   “后天我和陆离啊……”腰间一痒,被他掐住,真是没有办法好好地吃个饭了。她抽出那只不安份的魔爪,一身正气,“他即将处于失恋的边缘,作为最亲爱的姐姐,我必须挽救他。”   又是这种全心全意地献身精神,顾宁然偏偏还不能斥责她。陆莞真是没有那样的自觉,可以自顾担心别人的杂七琐事,却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侧——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她对于旁人的这份在意程度的。   “然后呢?”   他就得一个人待三天?   陆莞失语。的确是自己多管闲事,不过坐视陆离那种失落得有些颓丧的神色,真是让她于心难忍。真的是从小到大,陆离很少有上心的事,但是一旦陷入,又是绝对的百折不挠,就算是南墙,他只怕推翻也拦不住,可谓执迷不悟。   她毫无预兆地贴近,顾宁然眯了眯眼,“做什么?”   太明显了,这种情况下只有美人计可以奏效。陆莞环过他的脖子,“不要生气,你放他一条生路,他绝对几世铭记的。”   “哦——”他恍然的样子,点头,“放他生路,然后自己独守空闺?我像那么大度的人?”   陆莞的额头贴着他的侧脸,面对这样的仗势欺人,恰到好处地讨好,“实在不行,弟债姐偿,只能一夜春风抵债……"   顾宁然却是出乎意料地起身,扭过她的手背过身将她轻推到桌上,拿起桌上吃剩的瓷碗放进了水池,居然是开始收拾东西。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顾先生忽然变得这么不好说话,甚至这么地不近人情。   擦干手,他又回到了桌前,将还在桌前的独自忪愣的某人直接扛上了肩头。   天旋地转,陆莞莫名其妙,“你干嘛啊!?”   顾宁然一派泰然,“鉴于你诚信有误,我觉得还是提前兑现承诺比较好。”   “那陆离呢?”   郎有情,妾为难,这个时候才没有心思想别人呢。   ****   陆离最近真的是累得有些吐血,明天的日程也是排得满满,就连答应的走场,也不得不移到了夜半,还是节目录播之后,简直片刻不得闲。   长达一周的连轴转,刚刚在车上稍微憩了一下,头脑反而昏沉得更加厉害。揉揉太阳穴,陆离的视线四顾扫了一圈,看向助理,“其他人呢?”   “都在忙。”小助理青涩未脱,难得处事利落得当,已经递过台本,“陆哥,舞台那边还在准备,编导请你先等一下。”   他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接过,疲累地倒在了一边的沙发上,仰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想了想,“你也去吧。”   闭目养神,始终挥之不散的烦闷郁结心头,他忽然睁开了眼。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通话快捷键“1”拨出,很快便被接通了,“有事?”   他笑的有些懒散,“好累哦……”   纪西羽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撒娇,既往的无情无义,“有事说事。”   陆离展腿放上了矮几,瞥了一眼上面的保温壶,“录播太多,我渴了,都没有人关心。”   她倒是听懂了弦外之音,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没空。”   “你还在剪播室啊?”灯光下,他笑得温柔惬意,周身无害。   “对。”   “为什么刚刚他们告诉我你在后台呢?”唇边的笑意已经一寸寸地开始冷淡,根本听不出他的语气,“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   纪西羽那里倒是静默了。   良久的无回应,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陆离慢慢直起了身子,已经带了一触即发的怒火,“你在哪里?”   她避而不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你早就准备好了的,是吧?”   “是啊,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一触击垮了陆公子极力维持的风度,他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喝,“纪西羽!”   “陆离——”纪西羽的声音很平静,但是透出一种陌生的凉淡。   “你在哪里?!”陆离异常的暴躁,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阴森可怖,“纪西羽,你最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已经分开了。”   “分你大爷!”他干脆地骂了一句,直接甩开了房门,径直向外走去,“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   她并不所动,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么暴跳如雷的样子,甚至还轻笑了一下,“你自己冷静一会吧。”   直接挂断了电话,陆离看着手机,一时间都有点急火攻心,原地站定一会,还是难以置信。长腿一伸,过道里无辜的休息椅被踢断了横倒在地。有些森冷地向台前走去,路上撞到迎面而来的小助理,对方尚不明真相,“陆哥,这是待会的走位……”   “没空。”   他直接丢下一句,翻过装饰栏,进入偌大的舞台。灯光调试中,台上并无他人,明暗时隐交织,他走得极快,沿路磕绊连连,也没心思在乎。到舞台正中的时候,正好一片漆黑,他烦躁地踢开脚旁的羁绊,向前迈了一步。   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自己已经是一个踉跄,脑中一片空白。   极速下坠。   ? ☆、冰湖之约 ?  隔日自然是赴宋祁文的约,顾宁然倒是没有太多阻拦,毕竟之前休假太多,恰好利用假期处理一下设计院的事情。这样的通情达理,倒是让不务正业的陆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贯晚起的陆莞,隔日起床更是困倦难当,以至于坐上宋公子的黑色跑车时,泪眼汪汪竟然显得有些楚楚。   “几日不见……我见犹怜。”这是宋祁文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知道啦,才子。”陆莞舒展了一下筋骨,顺势将自己的羽绒服放入后座,整个人飞快地躲进了副驾。   动作太过迅速,站在门边的宋祁文倒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走到另一侧的驾驶座开车。   陆莞戴了一顶绒帽,拿下的时候带起了一缕额发,稚气而生嫩,握着方向盘的手握了几握,终究是没有动,余光看着她自己慢慢抚平。   “这不是去运动中心的路吧?”   “新发现的一个会所。”他笑得自然,又有些漫不经心,“绝对的好地方,就是路程远了些。”   宋祁文说是好地方,一定是好地方;但是他说远,那就是真远了。陆莞惊讶于他的心思,“我真是怕会玩物丧志。”   桃花眼忽闪,玩乐至上的人安慰她,“不会,绝对不虚此行。”   车上播放的是轻音乐,陆莞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才有些戏谑地问道,“蔓蔓说,你最近又有新欢啊?”   “造谣。”他也不生气,只摇摇头,“你信么?。”   “我不信。”陆莞颔首,“你不是一直新欢不断?”   宋祁文唇边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笑,手指扣着方向盘有些惬意,“也对。陆蔓一直都是谎报军情,很影响我市场。”   遇见陆蔓的确是出乎意料,当时他参加了一个朋友组的局,可谓歌舞声色,临别时不过绅士风度送女士回家,就这么撞破现场。怎么说,他是爱玩,但是这样的坦坦荡荡也被误会,着实有点百口莫辩。   外间依稀飘了些雪,静默地落在车身上,染上一些安逸。宋祁文倒是自己提起来了,“宁然回来了?”   “你居然知道。”陆莞大为惊讶。   这样的笑容甜溢,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夺目有些刺眼。原先要说的话还是得说,“怎么不一起?”   一言以蔽之,“忙。”   “还能忙过你?”   如此不留情面地抨击,美丽的姑娘眯了眯眼,“说话真不中听。”   虽然这么说,宋祁文却是笑意未减,“过奖。”   在过了两个钟头的路程后,在昏昏欲睡的暖风下,他们终于是到了目的地。宋祁文居然按住她,“不许动呵!”然后先下车,走到她这一侧绅士地打开了车门,才慢悠悠地,“请吧,陆小姐。”   她微微发笑,拿过衣服,慢慢走了出来。刚刚站立,风闲散地吹过,陆莞却忽然地打了一个寒颤,明明也没有太冷,四肢百骸却好像被猛地一击,狠狠地一痛,她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   “哎——”宋祁文及时伸出手扶住她,莫名其妙的样子,“你小心些。”刚刚要松手,陆莞居然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这才发现不对劲,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费力地摇了一下头,按着他的胳膊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才有些清醒。心头却一直没有停下地剧烈跳动,按着心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浑身一疼。”   “你……心脏病?”   陆莞的回应是狠狠拍了他胳膊一下,“瞎说什么!”   宋祁文有些释然地调笑,“关心你还不好。”   “可能是冷热交替吧,惊着了。”她安慰着,虽然心头依旧是鼓噪难安,喘息一气,也慢慢平静下来,总归——就是莫名就是感觉不好。   “那真是对不起了。”宋祁文这个时候已经带着她向前走去。入目是一排民国建筑,梧桐林立的长道,现今覆上了细薄的白雪,偶尔踩上,软绵粘腻,隐约中带着沙响。   “这是哪里?”她戴上了帽子,呼出一口白气,手心带着汗。   这次他伸手,把她肩上的头发给拨到身后,指尖带着一丝痒,又缓缓收了回来。“民国时期,N市富商的私家花园,连排的一片都是,后来被公家收了,现在就是文物。”   “阔得流油。”她抬眼,看着三层的花园洋房,欧式建筑嵌着琉璃窗,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伸手遮了一下眼,透过手背眯眼看着远处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动作莫名其妙,自己笑了出来。   她心情很好,宋祁文只觉得不虚此行 ,“笑什么?”   “没什么。”陆莞淡淡的,转头看向他,“你带我来看房子?”   伊人眉目娴静,不必言语自可入画,宋祁文承认自己是有些神魂颠倒的,些许晃神。不着痕迹地敛下眼底的情绪,他轻佻地眨眼,“这么性急?”   “开玩笑,我都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过来,还叫性急——”   陆莞忽然噤了声,因为刚刚过了石桥,她看到了一片冰湖——是的,薄雪的天气,她居然看到了一整片的冰湖!白色的湖面与远处的微蓝天色相接,边上的稀土,植着十八品的梅花。   极简。   极美。   “你干嘛?”她忽然笑出了声,“这里是干什么?”   “说好了约你打球啊。”他一派泰然,搭着姑娘的肩轻推着顺着一旁的石阶走过,“今天玩点新鲜的。冰球,你会吗?”   “我怎么会这个?”恐怕不止她,有多少人会玩这个的?!   “我可以教你。”宋祁文微笑。   剩下的半句他隐下去了——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祁文出自书香世家,自小就是诗词古韵熏陶,少时握着毛笔随叔伯练字的时候,他虽然懵懂,却也看懂了一句“北方有佳人”,当真是风流心性,那样的小年纪,已经可见一斑。   “千金愿博美人笑。”他当时脱口一句。   一旁的堂姐笑了,“小祁文还是个情种。”   他只点头认同。后来随性惯了,女朋友换了几许,不可谓不用心,连他自己也越来越相信,自己是个情种。   哦,多情种。   空窗期这么久,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叹。而现在,对陆莞的上心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期。如果她愿意作倾国倾城的妖妃,他一定会是被美色误国的昏君。无论去哪里,居然第一刻想到的都是她,宋祁文知道,自己这次是真陷进去了。   “你会冰球?这么爱玩?”陆莞有些惊讶,不无赞赏。看看人家宋公子的业余活动,为什么顾宁然就不知道带她出去,明明自己是那么一个肆无忌惮的人,现在却硬是要她恪守本分。   宋祁文好像听到了一句玩笑话,反问道,“你难道不爱玩?”明明第一次见面,就两家酒吧连轴跑的姑娘,哪里来的立场说他。   陆莞听出了话外之音,笑起来,“小玩怡情。”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你改天有空,我请你去我弟弟的酒吧,一级赞!”   完全的炫耀啊,这种语气,倒是让他有点好奇了。宋祁文听过陆蔓提过,DJ LU是她们的弟弟,他一个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也不怪出名,电台榜首永远都是陆离,开车时谁会注意不到,连他这个用惯CD的人,都听过几次节目。   “你们家姐弟之间都相处得很好?”   “你们家不是?”   “没那么亲近。”他实话实说。   “陆离对我很好的,我觉得你们兴趣相投,没准会聊得来。   稀奇了,不介绍女朋友了,现在开始向他推销弟弟了。宋祁文黑了脸,故作生气,“你闹呢,聊得来又怎样,我们还能发展发展?”   “哦,那不好意思。”陆莞伤人不留情,“我弟弟心有所属,你可能得往后排一排。”   真是不识好歹,他已经松开她的肩膀,推开半掩的铁门,两人进入内室,温柔暖意间,他放着狠话,“待会摔了别哭,我一定袖手旁观。”   “我还怕你不袖手旁观呢。”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响得不合时宜,陆莞拿出,看到一串不认识的号码,握着还在思索归属地的时候,手机执着地响个不停。   “怎么不接?”还是宋祁文问出口,有些奇怪。   她笑了一下,说不出心里的感觉。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独自走到一旁,“你好?”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分急躁,“你好,请问是陆小姐吗?”   她有些奇怪,“请问哪位?”   “陆小姐,我是陆哥的助理,我叫齐文。”   陆莞依稀中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应该就是西西口中的那个小孩——经济团队新给安排小助理。他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就算是以前纪西羽还在的时候,陆离想找她,哪次不是自己直接拨过来。   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沉。   对方的态度一丝一扣地彰显着不安,陆莞的声音却忽地放缓了,“什么事?”   齐文的话足以天崩地裂,“陆小姐,陆哥出事了。”   ? ☆、君子之交 ?  宋祁文开车很快,但是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中午。   狭长的走道,步伐有些急躁,只余鞋底落在地面的声音,森冷,无情。   而陆离还在急救室。   来接他们的是齐文,这是陆莞第一次见他,年纪不大,带着黑色平框镜,有些瘦弱单薄。只是抬眸的时候,眼里的并不都是懵懂——再单纯的性格,混这一行的,本不会长久。   他很明显的一夜未眠,神情焦躁,看到她的时候默了一下。   “凌晨两点的事情?”她无意为难,这个时候却感觉到荒唐,“这就是你们的态度,他急救快十个小时,才想起告诉我们,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早就预料到会有责难,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现在这样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一时间无从招架。齐文白着脸,也不辩驳,敛着眼睫,只是安静地陈述着事实,“升降台没有升起来,有……八米高。”顿了一下,“陆哥送抢救前,只说了一句不能告诉家里。”   他当时就在陆离后面,火急火燎地追上舞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的事情就有些混乱。反正陆离当时疼得已经说不出话,面色难看至极,整个人一动不能动,意识也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救护车来之前,他都没有松开手机。   陆莞从他那里接过那部黑色电话,沉甸甸的水钻——异常骚包,异常陆离。输入密码直接进了通话页面,果真看到了熟悉的号码。   扫了一眼周围,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陆莞忽然很冷静地开口,“还有谁在这里?”   齐文不知内情,还有些莫名,“我、我们……还没对外界公开。”   她冷静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不过那安逸的眉眼里透出了丝丝寒气,不熟悉的冷。按了锁屏,陆莞把手机扔回齐文怀里,一言不发,自顾走开。   “去哪?”宋祁文拉住了她,语气担忧。   陆莞拨开他的手,甚至有些平淡,只是说了一句,“我不走。”宋祁文就没有再拦。   走进楼梯间,她拨通了那个号码,响到第五声的时候,被接通,“姐姐?”   陆莞很平静,“西西,你在哪里?”   纪西羽的声音幽幽的,极不真切,她好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陆离?”   陆莞紧紧握着手,指甲都快刺入手心,一时间有些难抑,几度平复喘息,才开口,“我们在医院。”   “医院?”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过了一会还是笑了,“姐姐,这样玩没有意思。”   可怕的事情发生,陆莞清晰的听到听筒里另一个标准的女音,不真切的字眼一字一顿,“乘坐**次航班……”——只属于机场!   “你居然在机场!”陆莞的声音都高了几度,“纪西羽,你要去哪里?!”   陆离爱她爱的要死,现在在急救室里面安危难测,而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身处机场!   纪西羽并没有被她的凌厉吓到,反而平静至极,“我要走,今天,马上。”   “陆离在手术室里面,你居然要走!你不要告诉我他出事和你没关系!”   “手术室?我就姑且相信。但是,就算有关又怎样?”纪西羽打断她,冷叹一声,“姐姐,你告诉陆离,开玩笑不是这样。”   “谁有功夫和你开玩笑——”   她居然以为在开玩笑,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   “不是玩笑?”她笑了,“那你告诉陆离,如果他也出事,我会死。”   “喂——”   电话就这么被收线。   一阵寒凉瞬间袭满全身,陆莞眼前一暗,心口忽然疼得几乎站立不住。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停滞不是假话,指尖泛着凉意,她还能很快反应过来,按着号码,对面已经无法接通。   私立医院常年恒温,即便是在楼梯间,温度也都在26摄氏度,就是感觉四散溢风。默默地按下另一组数字,嗓音已经变得压抑的低哑,“四叔,您……我有件事要和您说……”   面色泛白地走出来,宋祁文就站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着,看见她的时候眉头一拧,上前扯过她的胳膊拉着她坐在了长椅上。   “你别想太多。”他按着她的肩头迫使她冷静下来,自己则坐在一侧,接过她手里的帽子,给她手心里换上了一瓶热咖啡。   他从来没有见过陆莞这么平静的样子,平静以至于显得无神。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接完电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却一言不发,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归是在害怕的吧,所以越是这样,越是反常。   因为他是外人,所以他不知道陆离对于陆莞的意义——简直就像是双生子,更甚血缘天性,无论天崩地裂,他们也总是会站在对方的那一边,无论是非对错。   陆莞一直很聪明,就是长辈所说的心灵通透一类。太过习惯门门优秀,事事第一,明明很多的时候傲得独孤求败,却面上丝毫不显,就是倔然狠心。陆离一直向着她,或者可以更多的理解为保护,一种完完全全地置于掌心。当时她退烧后从医院回去的时候,虽然陆离已经气得几天没有和她讲过话,她也没力气计较。上车的时候,翻过一罐可乐,手上没劲,按了两下居然没打开,索性也就算了。隔了几秒,被他拿过去,打开,插上吸管,伸到眼前。   陆莞低头就着喝了一口,“冷。”   他也没客气,“活该。”易拉罐移到自己嘴边,带着气地喝了一口,“除了我,谁会对你不离不弃。”   的确,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完全相信。   所以现在,要她如何不担心。   看她半天不语,宋祁文斟酌着开口,“你家里知道吗?”   “刚刚告诉他父亲,家里人应该很快会到。”   他点头,也不再多说。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也许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冰湖那里。冰球结束后,还可以顺道泡温泉,之后还有完美的烛光晚餐,其实他还准备了很多的节目,不过现在显然也没有心思去想。也并没有懊恼,虽然的确有些白费工夫,但是私心里他反而有一点释怀,在这种时候,他至少能够陪在她身边。细想起来,可能有些卑鄙,但是这种趁虚而入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中途经济公司又来了一趟,齐文自去应对,陆莞对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宋祁文温热的掌心覆过来,她转头,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陆莞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今天已经彻底破坏了和他的约定。身侧的人让她有些恍惚,自己竟然让他陪着等了这么久。   “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了。”   明明白白的道别。   宋祁文一愣,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这种时候,无论是谁,相信都是不会离开的。明明前一秒还是失魂落魄地有些魂不守舍,瞬间就又恢复原态,甚至有些清醒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越是清醒,他就越是觉得失意。   陆莞一直是这样,性格沉潜,心思也许算是绵密的一类,他最先就是被那份剔透及睿智吸引,现在却为这种感觉而困扰。她似乎总是不愿意把他纳入到自己的那个范围内,的确,她是一早就道明并无他念,他也的确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她给以回应,终归是自己执迷不悟,现在竟然有些越想越多。   他知道时机不合适,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的含蓄拒绝他不在意,他素知她爱静水流深,所以过程怎么样,他并不在乎,甚至于私心只期待结果。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过顾宁然,归根结底是时间节点的问题,也无所谓什么青梅竹马,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稍稍晚了一小步。   现在看来,并不止一步。   可怕的疏离,客气本分不逾距。   也是不留情面的伤人。   宋祁文最后依旧妥协,“莞莞,我想我还是留下,毕竟你一个人……”   抬头的时候,她的眼睛泛着红,却没有露出任何伤心的情绪。   任凭周边千娇百媚、倾国倾城,居然是这样一个别人的女友,让他这颗玩世不恭的心起了保护欲。   “你会帮我们保密吗?”   自然是今天的事情。他完全是不假思索,“自然。”   “那就足够了。”她的话让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没关系。”   宋祁文在原地默了一瞬,眼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看着她,声音艰涩,“你真的可以?”   陆莞看向他,居然温浅地笑了。   只是这样的一个笑意,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寂静的台球室,纤细的身影倚着墙,怀里抱着一根球竿,叹息,“被我打扰了?”自此,扰乱一池湖水。   宋祁文忽然明白了一个词——君子之交。   再多的纠缠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本无意困扰。他不喜欢这个词,但是他的确比较适合——不存在轰轰烈烈的爱恨,没有非谁不可。   止步于此。   她说,“谢谢你,宋祁文。”   ? ☆、蓦然醒悟 ?  陆莞,只比陆离大五个月。   这五个月,足以让她从小被宠到大。   被陆离宠到大。   陆莞一直是一个闷坏闷坏的姑娘,骄纵……甚至跋扈,资本就在于善后她有顾宁然,冲锋她有陆离。各种杂事琐事缺德事,不是陆离也是陆离,泼脏水泼得毫无顾忌。但是,他们很好。   陆莞是第一个发现陆离对纪西羽心思的人。他张扬,招摇,意气风发,但是他极少有喜欢的东西。一旦喜欢上,又是那么执拗,百折不挠。   纪西羽也是她所未见过的冷情,陆莞几乎要冷笑,旁观者清,第一次觉得这样多么伤人。   “陆小姐——”小助理面上依旧还是青涩的样子,见到她说话,甚至还会脸红。   陆莞抬头,眼底并无波澜,“什么事?”   “公司的意思是立刻发申明公开伤情,毕竟节目莫名中止,后续工作也没办法进行,而且代言、节目等的违约金加起来也近千万……”   她直接伸手接过齐文手里的文件夹,里面第一张就是已经拟好待发的文字稿。沉默地看完全文,她点头,“发吧,我们同意。”   齐文有些犹豫,“不需要问一下……?”   言下之意很明显。   陆离尽管张扬,但是极其不喜欢私人生活公诸于众,这点多半和家教相关。如果可以低调处理,以伤情带过的事情,偏偏被从始至终全部列出,任谁多半都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   心脏以下两公分,六根肋骨,七处断裂性骨折。   “发吧。”陆莞依旧平静。   “陆小姐——”   “齐文。”她微微笑起来,打断他,“我们难过,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好。”   她很想看看,纪西羽到底会有多心狠。   四叔来得急,倒是未显颓丧之意,只是面色阴沉。陆离刚刚已经离了手术室,手术成功,脱离了危险,但是还没醒来。她如实相告,四叔也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顺便安抚四婶回去。走到楼上,才发现陆屹坐在书房里,一个人背着光,沉稳不语。   “爷爷。”陆莞推开房门,轻唤出声。   “恩。”他应了一声,拍拍身侧,“过来。”   陆莞也就默默地走近,坐在他身侧。屋内并未开灯,此时已近黄昏,屋内仅于窗外残存的晕黄光线,祖孙俩似乎也是第一次这样安静地相携。   “怎么样?”   陆莞听得老人平缓的声音,答,“还好。”慢慢握紧交叠的双手,看着自己有些紧绷的腕骨,“公司安排,近期转院去香港,后续的复健也会在那里完成。”   似乎合情合理,毕竟作为公众人物,的确要避开大众视野,她刚刚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有闻风而来的记者和粉丝club的人聚集在了医院门口。   不过,陆屹转头看了她一眼。   陆莞一下子抿紧了唇。   爷爷终究没有挑破,只是仅仅一句,“你们都有主意。”   他从陆莞那里知道出事,却从网上才看到伤情,大张旗鼓,天下大乱,这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必有内由。   陆莞忽然感觉到心悸,知道他并不是不说,更多的是纵容。   陆屹叹了一气,“家里好还是外面好?”   答案自然毋庸置疑,“家里。”   “什么时候明白的?”   “出去之后。”   “出去之后?”他看似无意地重复了一句,闭上了眼。   “爷爷。”陆莞不习惯这样的对话,沉闷而压抑,她既然选择了先斩后奏,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来得太快,她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政策,而且,她也不愿意去瞒骗长辈。   “爷爷。”她又叫了一声,安安静静,“陆离很乖。”   自然是乖,她已经给他做好了选择——她不会任由纪西羽负他。   “以前他留在家里,你出去。”陆屹摸了摸拐杖上的木雕,笑起来,“现在你准备换一换?”   陆莞没有说话。   “一直觉得你比家里所有的孩子都要聪明,知道你有分寸,我也就不要求你什么。但是,莞莞,聪明的孩子终归懂事,你还差了一点。”   一句一句敲在心上,她微微哆嗦了一下,没有动。   “不要总以为自己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瞒着家里?”声线渐渐变得有些冷,沉重而顿促,“这是家。出去了那些年,太习惯冷清了……女孩子该做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记不得了”   爷爷顿了顿,“受伤有医院,工作有公司,家里有长辈,其他琐事陆离自己会解决。”   什么地方用得到她来做主?   陆莞的手指绞紧,眉心微微泛热。她是太过自以为是,就是凭着一股子怨气,冲动地做了决定。她知道陆离一定不会愿意这样的局面产生,但是正如她对齐文说得——我们难过,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好过。   这是她的自私,她的怒。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是只想自己。   总是只顾自己意愿,丝毫不在意旁人,所以她才能够永远地置身事外,淡漠悠闲。她总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别人给以的温情,不然也不会在顾宁然伤害了她之后,以最激烈的方式来返还他,四年之久,他煎熬难耐,她也未必好过。   还有父母,她一别许久,从未问过任何,以致在母亲半夜送医之后手足无措,全部归结于她的不曾关心。   她总是以为自己可以处理一切。如果陆离醒过来,如果西西就是不再回来,如果他和西西当真不会一起,陆离是不是会愿意纪西羽一直以这样的方式记得他。   就想是黑夜里最恶毒的花,冶艳而迷人,拨开内里,还是漠然和冷清,合上花瓣,那是只顾自己的存在。陆莞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自私的,而她亦然。成日迷心于别人的恩怨情仇,她是为了什么情感,替他人扰心。   积重难返。   她一瞬间感到无力。   陆屹也感到了疲倦,伸手摸向一边的紫砂壶,手指在壶口摸了一下,终究轻轻地收了回来。   “爷爷。”她说,“我错了。”      陆屹微笑,双目还是泛着慈爱的光,“错?谁都会错。”   他站起身,陆莞连忙去扶,陆屹拍了拍她搭在胳膊上的手,“莞莞,你好好想想。”长长地叹了一气,也没有再多言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陆离没事,就好。我也累了,你扶我回房吧。”   陆莞低着头,默默地跟随。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很多遗憾的事情,或无心,或有意,不可避免。最为伤心的莫过于,自己认为承受了全世界的苦,最后其实早已返还,却不自知。   就像是小王子,他也觉得自己是来错了星球,以至于这里的玫瑰和狐狸都不会说话。   陆莞慢慢地蹲下身子,把脸埋进了掌心,勉强压制住心头的眩晕感。她好像又到了一个久远但熟悉的世界,只她一人,无从诉说,无法言说,所有的苦扰不过是自寻烦恼。   旁人的纵容,不过是他们愿意。真心相待,换位思考,她不懂。所以,她也是孤单的,一直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只顾自己所想,刺激得她舍不得离开。   多么后知后觉,多么痛彻心扉。   陆离暂时没能离开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窗,陆莞默默地看着,他在一堆管子和仪器之间,向来神采飞扬的眉目收敛着光。这是一个真实的陆离,不会有刻意的风光满面,他的眉心甚至还纠结着。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他了,因为安定的成分,他睡得无知觉,陆莞隐约有些难过。她抚过冰冷的瓷砖,一声低喃,“乖乖的,你快点醒好不好?”   “陆莞。”   背后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音色,熟悉的冷漠。   她微微转身,看到顾宁然沉默地站着,面色瓷白,唇线抿紧,灰色大衣微敞,露出里面墨蓝色的线衫,那是早上她给他挑的。   虽然现在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来的路上,顾宁然反复告诉自己,见面无论怎样,都要控制好情绪,但是现在好像并不能自己左右。他最怕的就是这样,他永远觉得陆莞不需要他,更多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于自己一个人,即使在各种……明明伸手就有依靠,她也只会遥遥相望。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总不至于什么都帮不上吧。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忍耐了这么久,却在见到的一瞬间轰然坍塌,陆莞对着他勉强一笑,然后,眼眶倏地红了。   顾宁然额角猛的一跳,心尖发涩。他有些悲哀地发现,即使再计较任何细枝末节,他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完全是瞬间的心软如山倒。   叹息一气,他没来得及妥协,陆莞已经近身上前,沉默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微微地只能看到了一个头顶,顾宁然愣了一下,抱住了她。   因为离得近,所以他听到了极低的抽泣,瘦弱的肩膀甚至在微微颤抖。   “没事了。”他摸着她脑后的头发。   她想,是的,没事了。   有人相伴才觉幸运。   ? ☆、十年之久 ?  今年的冬天下了好几场雪,陆家的新年过得也比较安静。   大年三十的晚上,陆莞和陆离视频,他瘦了很多,不过依旧清俊不凡,对着屏幕他微笑,“新年快乐,莞莞。”   现在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安静下来,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张扬的眉目总是招摇,却正常得让她无从挑剔。阳光、积极,乐天向上,一心康复。   当时他醒的时候,她正在,好看的眼睛微眯着,流连了一下病房里的人,最后不知道对着谁,自顾勾唇一笑。   好像自嘲。   陆莞慢慢覆住他的手,他轻声回应,“我没事。”   微微一笑,就像现在。   她对着屏幕和他招招手,“我年后去看你好不好?”   陆离摇头,挑眉拒绝他,“再过几个月吧。”再过几个月,等他再好一些。   已经过了最痛的日子,但是疼痛依然相随。肋骨断裂,当然是痛,愈合的过程漫长,很多时候连呼吸都困难。他又有些庆幸自己来了这个地方,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他们看不到。   “可是我想你。”   陆离故意作出一个伤心的表情,“我也是。”他调整了一下屏幕,问得刻意,“顾宁然在不在?”   她转头,确认他看不到这个角度,才点头,“他看不到。”   陆离眨眨眼,手指按着唇,又到摄像头上印了一下,“新年吻。”   陆莞就笑了。   新学期开始,陆莞渐渐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除了偶尔去邻市参加几所大学的研讨会,基本也就是朝九晚五的生活。顾宁然亦然,不过两个闲散的人却依旧少了一份如胶似漆,只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倒也自得其乐。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去学校接陆莞,然后一起吃晚餐,还是喜欢自己下厨。看着她的脸慢慢圆润起来,纤细的身形终于有了一丝人气,自己抱着都觉得舒心,才不顾姑娘杀人的眼色。   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独占欲作祟,之前的确是冷清多年,一旦拥有,便再也不愿失去。他一直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肆无忌惮的时候无人能及,悠然淡漠的时候也能不羡繁华。   对于陆莞,他又是那般强势作风。他喜欢带着她一一去沾染自己的痕迹,喜欢带着她在夜间跳华尔兹,喜欢带着她去各色的糖果博物馆。   他依然乐于和她小吵小闹,放任她的傲娇小姐脾气,在她肆意的挑衅下,以一场淋漓尽致的成人式性|行为完结她的不败传说。   他的毛毛既喜欢又为难。   顾宁然对女友虽然是百般体贴,不过年初还是故作隐瞒,带着陆莞出了一趟国,也可算作是回家——毕竟见了父母。顾母看到陆莞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惊喜大过意外。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执着于独身主义了,隐隐担忧许久,碍于他的冷情性格,倒也没有多作强求。   如今,温情依旧,不过清越的骨子里多了一分连她都不曾熟悉的黏腻。   当真罕见。   “你妈妈不喜欢我?”   顾宁然带着诧异,更多的是莫名,看着她。陆莞简直有点手足无措,从刚刚出门之后就拽着他的胳膊,指甲掐得他都疼了。她一脸哀怨,“都怪你,不和我事先说,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怎么了?”他拉下她的手,拍了一下,“你别折了指甲。”   她难过地呜咽,“我都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顾宁然最爱她这种慌不择路的模样,完完全全地可以被他握在掌心。拉起手吻了一下指尖,“以后很多机会可以慢慢见面。”   她一个反手捏住他的下巴,挑着眉看他。顾宁然“啧”了一声,笑着拉下她的手,叫她,“毛毛?”她不理,他于是不留情面地戳穿,“害羞了?”   陆莞甩开他就走,“你才害羞了!”   “可是你脸红了。”他在身后低低地笑。   她头也不回,脚步声渐近,然后她就被拉进了怀里,“你——”   顾宁然低头,印上了她的唇。   落日黄昏下的湖畔,缈谧少人,带着微微清风,轻扬起她的长裙。身体相贴,他的表情温柔细腻,眼中染着浓浓的笑意,陆莞猝不及防,就在茫然中失守城池。缠绵碾磨,唇舌侵占,他扫过她的齿列,呼吸轻柔地扑在脸颊。   拥吻许久,顾宁然微微喘息,陆莞面色艳红地被他揽进怀里,静水流深,他们都感觉很安稳。   “他们很喜欢你。”他淡淡地笑,“一直都是。”   陆莞没有说话,因为她是他钟情的人,所以她也愿意自己能够融入他的生活。   他牵着她的手漫步走,摸到手腕处那丝波折,陆莞低头,看到小小的Tiffany闪着光,她微笑,“我下个月去看陆离。”   “我和你一起。”   “不用。”她笑,“你那个时候应该刚好在开会。”   他驻足,微微拧眉,“故意的?”   陆莞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带着狡黠,狐狸般的洋洋自得,“和你学的。”   这样的记仇可是怎么好,顾宁然深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些无奈,“下不为例。”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不稀罕。”   真是宠得她没天了。   但是,他笑着摇摇头,谁让他爱上了。   .   顾宁然去英国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陆莞趁着那个时间段,正好得空去了一趟香港。沉寂了小半年,陆离的心态却很不错,医生也讲他恢复得很好,行动能力在一步步回到从前。   静养的时候,他开始写字,宋祁文联系过四叔,希望给他开一个专栏。自然不是在晚报上,而是时尚周刊。   书写心情,流诸笔端——陆莞没想到,这会是陆离。   十六楼的空中花园冷冷清清,陆离一个人安静地斜倚在长椅上,整个人在浅色病号服里显得有些单薄,微色阳光下他的人影很浅淡。   陆莞默声上前,在他膝上盖了一块薄毯,陆离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她悄声坐在他身侧,看着弟弟俊逸淡漠的侧颜,终究是没有讲话,头靠在他的肩上,手轻轻地覆上他微凉的五指。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伸手指向远处,嗓音有些清幽,“你看,像不像一只小狐狸?”   陆莞的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阳光投射在大厦的玻璃餐厅上,高楼同光影折射出一个倒三角,朦胧中倒真是有几分神似。   陆离的唇角微微地上扬着,带着几分张扬不羁的魅惑少年气息,陆莞眼睛一下子泛起酸涩。   她知道,他口中的小狐狸指的其实是西西。   从没有与世隔绝,他一直都跳不出纪西羽给他画的那个圈。   夏初的风依旧有些冷意,带着细碎的花雨落寞地散在地面上。陆莞的脸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经济公司联系过我,想问电台那里你还去吗?”   他现在平静的模样的确让她心疼,周身散发着沁入骨髓的失落感。   “当然回去。”他微笑,把玩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地摩挲着指尖,“那么多违约金,我可赔不起。”   “陆离……”只叫了一个名字,陆莞就说不出话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仰头闭上了眼睛,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漂亮地惊心动魄。他懒洋洋地,“好没意思啊。”   话音刚落,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他靠在陆莞的肩窝,听到她细腻的声音,“笨蛋。”   他依旧懒散地闭着眼,声音散淡,“莞莞,你知道多可笑吗,她从来都不相信我喜欢她。也对,我不是喜欢……”   深爱。   凄清的轻风带来无限哀怨,良久,陆莞听到痛楚的轻声呜咽,声音很低,却狠狠地打在她的耳畔。   .   她回N市,比预期早,顾宁然自然还没有回来,她就先去了一趟他的家,给阳台小花园的那些花草浇水,顺道剪了剪枝。   在衣帽间添了几件当季的衣服,在黑白二色之中显得格外妍丽。她想起她第一次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大衣挂上衣杆的时候,顾宁然瞬间惊喜的眼,隔着镜子,她和他对视,并不说话,只是有了脉脉温情。   当真是如人饮水,她以前怎么没有意识到。   赤脚踩在白色的毛毯上,软绒没过脚面,她也并不觉得冷。   这里好像已经越来越有家的感觉。   陆莞微微笑起来。   上次整理好的材料,她也今天也要准备顺便带走。只是在书橱里翻出那部久远的诺基亚的时候,陆莞都有些失笑,那是很多年前,她给挑的。她知道很多时候顾宁然很念旧,但是何必到了这种地步。   按开机键居然能够打开。里面的通话记录被删除得干净,只有短信那里安安静静地藏着几十条草稿。   即使你喜欢季予,我也可以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在那里。   这次回来你比以前瘦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想你,可不可以见一面。   ……   更多的是同样的内容: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会对你很好。   时间是十七岁开始,每年她的生日。   ? ☆、归于原点 ?  雾都伦敦的天气并不是非常地喜人,飘着蒙蒙细雨,温度其实还是带着丝丝的寒意。会议结束的时候,顾宁然刚刚好接到陆莞的电话,“打扰你了?”   然而,他不介意打扰地更为勤快才好。终归是惊喜的,只问道,“在哪里?”   “家里。”她手里摸着手机,唇角弯弯,“绿萝刚刚浇过水,长得很好。”   他很高兴她把那里称作家。原本担心见过陆离,她会情绪低落,现在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他展颜,“几天?”   这话说得简约明了,但是她听懂了,瞥了眼台历,“八天。”   他们已经有八天没有见面。   顾宁然敛着眉眼,思念漫上心头。他原先以为单恋扰人,其实两厢情愿更为折磨,明明相恋却不得见,简直悲从中来。   “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她答,“不问。”反正他过会儿会自己说。   他笑笑,答得也很微妙,“很快。”既然已经告知了自己的归期,便顺便问问她想要些什么礼物。   “你这样会不会太不浪漫?”隔着十一个国家,陆小姐毫无顾忌地抱怨。   他轻声笑了一下,摸摸发烫的耳朵,听筒换到另一边,他站在玻璃窗边,长身玉立,“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份?”   “……”   早就知道他做事一向无从挑剔,陆莞慢慢地把东西放回原位,倚在书桌前,低声说了一句。   他没听清,“什么?”   “Chanel NO.5。”   玛丽莲梦露说过——A few drops of Chanel NO.5(我只穿着香奈儿五号入梦)。   简直有些放肆。暗昧悠闲,难得一次属于顾宁然的失语,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也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提醒了一句,“不许闲置。”   典型的顾氏回答,陆莞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手指扣扣桌面,她才幽幽地转折,“我是要送给别人的。”   “……”   顾宁然自作多情,这下彻底静默了,安宁中又听到她在问,“你在想什么?”   自然不能说。   陆莞了然地“哦”了一声,好像笑了一下,“下|流。”   明明是着了她的道。   妖精,一定是的。   他闭了闭眼,实在是汹涌的情绪,有些好笑地摸了摸眉骨,语气却依旧淡淡地,“等我回去。”   在大堂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一袭箩绿长裙的叶墨,微微惊讶。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含笑过来亲切地抱了他一下,“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顾宁然温和地笑,拍拍她,绅士地退开,“怎么会。”实话实说,“有些惊喜。”   她眯眼看看他,似乎是有一些不满的,“好吧,大半年不见,变得这样客气。”   “不好意思。”自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他居然认真配合,“下次注意。”   叶墨也绷不住了,笑出来,同步走开,“一起吃饭?”   “好。”   “既然同来研讨会,怎么不提前讲?”他疑问。   当然是为了惊喜。不过叶墨并未点明,拨开眼前的碎发,有些矜贵冷艳,“我也很忙的。”   顾宁然微只是安然地给她添水,推至面前,“这样啊。”   还真是千年不变的温和,一丝丝熟悉,叶墨居然微微勾起唇,轻缓一笑。接过杯子,也不在喝,手指留恋着杯沿,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今晚的航班。”   她十分诧异,“这么着急。”满目疑问,“你不去顺便看一下伯父伯母?”这好像不是他的一贯风格。   对方言简意赅,“上个月才回去一趟。”   带着某种难言的情绪,顾宁然几乎可察地抿了抿唇。心头漫着温意,他想起了那天在卧房,陆莞盘腿坐在露台上素描,仰起脸问他,“妈妈会不会喜欢花?”   一句“妈妈”已经让他微微眯了眼,更何况她当时穿着他的米白毛衣,刚刚遮到腿,袖子宽松地挽着,有些显大的衣领处露出了半个幼圆的肩膀。   一脸稚气,他只感觉岁月静好。   直到她再问了一句,他才惊觉自己又晃神了,摸过一旁的头绳把她披肩的长发扎起,松松地垂下,“只要你画的,我想,她都会喜欢。”   他只是很高兴她愿意有这份心思。   低头抿了一口水,抬眸,发现叶墨一直在看他,轻笑,“怎么了?”   “宁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宁然觉得有意思,“哪里不一样?”   她淡淡地给出了评价,“嗯——变得更有味道了。”   “我当作是夸奖。”   自然是夸奖。   她并没有刻意关心他是不是在这里。其实还是一早就看到他了,只不过他当时在打电话,温柔的侧脸,很迷人。   以前的顾宁然,清然淡漠,安静冷情,是绝对的有魅力,不然她也不会贪恋多年,即便被他温柔地拒绝过,也不曾真正放下。   但是,纵是如此出色,也未免温和有余,不近人情。   反观现在的他,却又多了一丝人气。   “莞莞还好吗?”叶墨浅笑,她安静地喝水,真的只是寻常地提起。   顾宁然一贯坦然,也并没有太多顾忌,莞尔,“很好。她说很想念你。”   “哈。”她忍不住笑起来,“她这样讲的?我也很是想她。”   “现在还习惯吗?”   叶墨回了家,也还是离不开建筑设计这个行业,不然也不会今天再次相见。 她一直是很有才情的,顾宁然也一直知道。   “哦?”她长长地舒了一气,罕见的累倦,“永远都是这样,满世界跑,没有空闲。但是我能怎么办,谁让自己就是喜欢呢。”   这样的真实,少见的无奈,竟是显出了点点娇憨,顾宁然道,“你一直很迷人。”   刚刚吃了一口沙拉的人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咀嚼,点头接受,“嗯。”   明明知道纯粹是友好的朋友间的赞赏,她不得不承认刚刚还是心头微微颤动,更多的是对年少懵懂爱恋的追忆,叶墨自顾摇摇头,算是一种长叹。   结账的时候她要付自己的那份,顾宁然也没有强求。签单的时候,那只钢笔吸引了他的注意,叶墨意识到,低头看看,也没有说话,慢慢收回。   “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小执念。”她坦坦荡荡,“为我自己,别多想。”   顾宁然这次只笑不语。   .   他那天到N市的时候,刚过午后,放下行李先去了一趟设计院,并未能赶上原先计划好和情人的晚餐。等到顾宁然到家的时候,陆莞一个人在阳台的躺椅上睡着了,手里还小心翼翼攥着手机,他抬眸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暗悔自己的晚归。轻轻抱起她,送到卧室的床上,搭好薄被,准备去洗澡。   陆莞其实已经醒了,在他起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朦胧光线中明眸炯炯有神。   “醒了。”他笑,“我打包了薏仁粥,要不要吃一点?”   她也不说话,顾宁然以为她不高兴了。索性拉着她坐起来,抱到怀里,低声安抚,“好吧,我错了。”擅长的低哄,安然地承认,“半夜才回,留着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陆莞心头泛起一丝暖意,却是轻轻笑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下巴咬出一排细密的小牙印,如愿听到他的吸气声。   “消气了?”他低头看她。   她点头,施舍出来一个音节,“嗯。”   “等我回来。”他的舌尖划过她的耳廓,语气有些邪恶,“不许睡。”   陆莞静静地看着他走到门口,小心地把光线调亮,清越身形逐渐显现,侧面眉眼安逸。   一个词浮入脑海——十年之久。   光洁的额已经不再覆着刘海,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干干净净,他长得真好。   顾宁然转身,完全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微微突出的眉骨,陆莞的记忆霎时被拉回了一个很多年都不曾会忆起的时光,当时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由微凝的眉心划过,印着薄汗的肤,指尖停留在英挺的眉上。   他一直看着她,湿润的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那时显得尤为亮。   隐约中差点以为他会有泪,然后,是她轻轻贴上了他的唇角。   一切,开始。   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   陆莞眨了眨眼,驱散莫名而起的水雾,忽然问了一句,“你会娶我吗?”   顾宁然一下子顿住了。   看向自己的女友,恬静的面容,下巴搁在怀里的枕头上,头顶的一小簇头发微微翘起。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他也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就是结结实实地被这样的不按常理出牌打在了当场。   他一直是不管不顾的性格,有些事情即便是一时兴起,也是悠然待之。太过习惯冷清,以至于变得如今这般内敛含蓄,很多时候慢热饶人,冷色调的清淡,不疾不徐。   此刻,他的长指按住了额头,忽觉汹涌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   真的是笑出了声,带着一点无法克制的震颤。他背靠在墙上笑了好一会,模模糊糊中听得她极为不满地一声,才回头拨开被子,揽住被自己笑得脸色有些薄红的陆莞。   顾宁然低头贴她的唇,无尽的温情,语声淡淡,   “好吧,我答应你的求婚。”? ☆、他们的尾声 ?  其实最初的那几年里,顾宁然也是见过陆莞的。   那是第二年的秋初,陆蔓结婚,她也被勒令叫了回来。   彼时留着及肩的头发,微微束起,凌乱且随意,不过整个人依旧干净温和。在妆容精致的新娘身侧,她只着线衫短裙,粉黛不施,手里拿着的还是刚刚机场带来的挎包。   甚至没有行李箱。   来去匆匆。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打算久留。   他当时清然地站在偏厅,静谧地看着她。娇俏的面容,纤瘦的身形——是真的瘦了很多,拨开耳边碎发时,她的腕骨凸显,刺得他心尖疼涩。   但是,笑得灿烂舒心,本就是陆莞。   顾宁然有着隐隐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满是朦胧的涩然,怯于上前的无助。   走近的瞬间,她发现了他的存在,一刹那的怔忪,随即错开了视线,顾宁然心知肚明,终究并未上前,只是安静地留在了原地。   “宁然。”   掌心相触,瘦长的手指被握住,摇了摇,他低头,她也正在看他,“说话。”   时光逆转。身侧的人只及肩头,红色中裙衬托得肤白胜雪,眉眼安逸,只是静静地站着,就让人觉得很美好。   顾宁然淡笑,有心想要吻她,却被她微微后退躲过。陆莞实在被他的随性弄到无可奈何,咬唇,“不许闹。”   明明是清冷悠然的人,粘起人来也是无人可及。他只是唇贴了一下她的耳朵,“好吧,干嘛这么烦心?”   陆莞揉了揉发烫的耳垂,若无其事地从一旁的货架上又拿了一罐巧克力粉放进了购物车里,“乔乔下周末生日,我送什么好?”   乔乔是陆蔓的千金,即将满三岁,已经取代陆莞,成为陆家最得宠的小公主。   一手推着推车,一手牵着她,问得漫不经心,“你想送什么?”   “没想好。”   这样的任性,顾宁然习以为常,“那你明天又要做什么?”   陆莞这个时候才用一种刚刚想起来的语调,继续先前的话题,“哦……蔓蔓邀我和她一起去游乐广场。”   他微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询问,“答应了?”   “当然啦。”她并未察觉,“我还要坐过山车。”   顾宁然突然驻足,语气冷漠清淡,“顾太太。”   “恩?”陆莞回眸,有些莫名。   “你知道危险娱乐项目有三类人士是禁止参与的吧?”   “哦……”她心虚地开始四顾左右,“那个——”   他耐心十足,这种时候还是不急不恼,只是慢慢走近,“老人,儿童,还有哪一类?”   “唔——”根本没有机会逃脱,已经被轻柔又强硬地带进怀里。   “不许岔开话题,还有谁?”   强权在侧,陆莞只能老老实实地背诵,“孕妇。”   孕妇兼儿童,她一个人还占了两样。   明明应该被百般顺从的时机,只是——   天,她家顾先生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善意,明明曾经还是那么一个高冷的人!   看着他清淡的侧颜,陆莞却不自觉地唇边带笑。   这就是顾宁然。随性之至,黏人至极,在她眼前,少见成熟持重的一面。   她的人生里,有过很多人,喜欢过、爱过、无视过、讨厌过,或走散,或还在,或遗憾,或怀念。终究是她经历的一部分,一切走向消散之际,或许匆匆过客,或许相伴一生。   而眼前的人她原先是不曾在意的,也是不会期冀共度余生,可是他便是以那样不容拒绝的姿态,冷静的执拗与坚持,让她的犹豫最终变为了步步沉沦。   她叫他,“宁然。”   “恩。”   “顾宁然。”   “恩。”   完全是冷情的语气。   她家顾先生还在生气。   “我爱你。”   身侧的人脚步顿住——这种正中七寸的讨饶,多么地动人。在这种时候表明心迹,处变不惊如顾宁然,也是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   “没听见啊。”她摇头,自然地向前走去,“那算了。”   他停在原地,不依不饶追问,带着笑,“再说一次。”   “我不要。”   “陆莞!”   潋滟明眸倏地亮起,她转过身,“你叫我什么?”   他叫她什么?   陆莞,毛毛,顾太太?   那是他爱恋多年的女子,刻骨铭心。沉迷太久,纠缠、兜转,他们始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他愿意呵护她,她也愿意陪伴他。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另一半。   从此不再孤单。   顾宁然低头,微笑。   清越的身影漫步走近,揽过陆莞的纤腰带进怀里,微凉的唇贴上,轻吻。   柔爱地含了一下唇,额头相抵,他的嗓音温润,“回家吧,顾太太。”   他是她的独一无二,她是他的天下无双。   唯愿青梅竹马能够延续,直到白发苍苍。   ——正文完。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